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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5-裨海记游-清-郁永河-第15页

,经皆通焉。有昭娘者,遂纳为妾,有宠。经妻唐氏无出,昭娘首生钦舍,当时流言昭娘假娠乞养,实屠者李某子;独郑经谓生时目睹,不之信,族人窃诽之。未几,昭娘以众嫉死矣。
逮耿逆变叛,郑经统舟师渡海,驻泉郡,志图内向;以钦舍守台湾,号为监国。监国居守裁决国事,赏罚功罪,一出至公,即诸父昆弟有过,不少假,用是宗族多怨之。及郑经自厦门败归,视监国处分国事悉当,益信其贤;自是军国事悉付裁决,与精兵三千人为护军,宗族益惮监国而含怨愈深矣。会经疾遽亡,未立后,家人方治含殓,经母董氏出坐帏中,传集各官,听读遗命,立新主,逡巡未举,经诸弟白董氏先收监国印;董氏命太监往取印,钦舍不与。时因讹传监国率兵且至,众仓惶不知所出;群妾有和娘者,即克塽母也,曰:『监国必无是,请往取之』。钦舍曰:『此印先君所授,军国系焉。向使一太监传命,真伪莫据,何可轻付?和娘来,固当持去』。遂随和娘至丧次,再拜董氏前纳印;董氏曰:『汝非郑氏骨血,宁不知乎』?钦舍未及对,经诸弟群起挞之;钦舍笑曰:『挞我何足武?我平日不避嫌怨,守法不阿,亦为郑氏疆土耳。今日死生惟命,何挞为』?董氏命置傍室中,不令出,经诸弟又遣乌鬼往缢之;乌鬼畏不敢前,钦舍知不能生,遂自缢死。
明日,立克塽为嗣(克塽小字秦舍),而移钦舍柩于门外别室。董氏谓烈妇曰:『汝参军女也,参军于国有大功,汝居宫中,当善视汝』。烈妇曰:『昔为郑氏妇,今屠儿妇矣,尚安居此』?柩既举,烈妇扶柩出,人莫能阻;至丧所,昼夜哀啼不辍,路人闻之,莫不陨涕。其兄慰之曰:『汝娠未娩,盖存孤以延夫后,不犹愈于死乎』?烈妇曰:『他人处常,妹所处者变也;纵生孤,孰能容之?有死而已』。绝粒七日不死,复雉经,与钦舍合葬郡治洲子尾海岸间。烈妇幼习文史,工书,知大体,实秉母教;亡年二十。
既葬,台人士常见监国乘马,呵殿往来,或时与烈妇并出,容服如生,导从甚盛,人以为神云。
番境补遗
深山广远,平地辽阔,土番种类繁多,不能尽悉,惟记所知者。
玉山在万山中,其山独高,无远不见;巉岩峭削,白色如银,远望如太白积雪。四面攒峰环绕,可望不可即,皆言此山浑然美玉。番人既不知宝,外人又畏野番,莫敢向迩。每遇晴霁,在郡城望之,不啻天上白云也。
银山有矿,产银;又有积镪,皆大锭,不知何代所藏。曾有两人常入取之,资用不竭。前台厦道王公(名效崇)命家人挽牛车,随两人行,既至,见积镪如山,恣取满车,迷不能出,尽弃之,乃得归。明日,更率多人,薙草开径而入,步步标识,方谓归途无复迷理,乃竟失故道,寻之累日,不达而返。自此两人者亦不能复入矣。
哆啰满产金,淘沙出之,与云南瓜子金相似;番人镕成条,藏巨甓中,客至,每开甓自炫,然不知所用。近岁始有携至鸡笼、淡水易布者。
水沙廉虽在山中,实输贡赋。其地四面高山,中为大湖;湖中复起一山,番人聚居山上,非舟莫即。番社形胜无出其右。自柴里社转小径,过斗六一门,崎岖而入,阻大溪三重,水深险,无桥梁,老藤横跨溪上,往来从藤上行;外人至,辄股栗不敢前,番人见惯,不怖也。其番善织罽毯,染五色,狗毛杂树皮为之,陆离如错锦,质亦细密;四方人多欲购之,常不可得。番妇亦白晰妍好,能勤稼穑,人皆饶裕。
斗尾龙岸番皆伟岸多力,既尽文身,复尽文面,穷奇极怪,状同魔鬼。常出外焚掠杀人,土番闻其出,皆号哭远避。郑经亲统三千众往剿,既深入,不见一人;时亭午酷暑,将士皆渴,竞取所植甘蔗啖之。刘国轩守半线,率数百人后至;见郑经马上啖蔗,大呼曰:『谁使主君至此?令后军速退』。既而曰:『事急矣,退亦莫及,令三军速刈草为营,乱动者斩』。言未毕,四面火发,文面五六百人奋勇跳战,互有杀伤;余皆窜匿深山,竟不能灭,仅毁其巢而归。至今崩山、大甲、半线诸社,虑其出扰,犹甚患之。
阿兰番近斗尾龙岸,状貌亦相似。
□□亦野番,惟稍驯,虽居深山,常与外通。其出入之路,有山中阻,树木深蔚,不见天日;山中积败叶,厚数尺,阴湿浥烂。遍生水蛭(即蚂蝗),缘树而上,处于叶间;人过,辄坠下如雨,落人头项,尽入衣领;地上诸蛭,又缘胫附股而上,竞吮人血,遍体皆满,扑捉不暇;闻者胆栗肌粟,甚于谈虎色变。曾有操火焚之之说者,奈南方冬暖,木叶不落,阴湿如故,火不能然;不知禹、益值此,更操何术,卒底平成?
葛雅蓝近鸡笼。
会稽社人不能欺。
金包里是淡水小社,亦产硫。人性巧智。
台湾多荒土未辟,草深五六尺,一望千里。草中多藏巨蛇,人不能见。郑经率兵剿斗尾龙岸,三军方疾驰,忽见草中巨蛇,口衔生鹿,以鹿角碍吻,不得入咽,大扬其首,吞吐再三;荷戈三千人行其旁,人不敢近,蛇亦不畏。余乘车行茂草中二十余日,恒有戒心,幸不相值。既至淡水,卧榻之后,终夜闻阁阁声甚厉,识者谓是蛇鸣;而庖人严采夜出庐外,遇大蛇如瓮;社商张大谓草中甚多,不足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