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之初,太皇太后听政之日,臣民上书者以万数,皆言政令有不便者。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欲改,故与陛下同改之,非以己之私意而改也。既改其法,则作法之人及主其法者,有罪当逐,陛下与太皇太后亦以众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负先帝,下负万民,天下之所雠疾,众庶所欲同去者也,太皇太后岂有憎爱於其间哉!顾不如此,则天下不安耳。(案:《范太史集》此下有云:惟陛下清心照理,辨察是非,斥远佞人,深拒邪说。有敢以奸言惑圣听者,宜明正其罪,付之典刑,痛惩一人,以儆群慝,则帖然无事矣。陛下若稍入其语,不正其罪,则恐奸言邪说,继进不已。万一追报之礼小有不至,则於太皇太后圣德无损而於陛下孝道有亏,必大失天下人心。陛下岂不见司马光以公忠正直为天下所信服,陛下与太皇太后用以为相,海内之人,无不欣悦,光没之日,无不悲哀,乃至茶坊酒肆之中,亦事其画像。光所以得人心如此者,为其能辅佐陛下,与太皇太后功及天下也。以光之功比之太皇太后止是万分之一,而百姓思之如此,而况太皇太后有天地之恩,於陛下有父母之德,於生民四海爱戴,思慕无穷。陛下若听小人谗说,或追报有所不至,或轻改其政事,岂不大失天下人心乎!人心离於下,则天变见於上,陛下虽欲为善以救之,改过以补之,亦无及矣。夫孝者万行之本,本既不立,则其馀何足观焉!夫小人之情,非为朝廷之计,亦非为先帝之事,皆为其身之利也。日夜伺候,欲逞其恨者久矣。) 今太皇太后新弃天下,陛下初揽政事,乃小人乘间伺隙之时也,故不可不预防之。此等既上误先帝,而今又欲复误陛下,天下之事,岂堪小人再破坏耶!”(《纪事本末》卷九十。案:《范太史集》此下有云:臣等恭闻陛下,自太皇太后寝疾,朝夕不离左右,躬亲药膳,夜不解带,忧瘁泣涕,形於颜色。自遭变故以来,哀慕毁瘠,中外具闻,丧服之礼,务从至隆,又复诏发扬太皇太后圣德,推恩高氏,此大孝之极也。至亲之际,无所閒然。然而臣等犹言及此者,窃闻以小人众多,恐置陛下於有过之地也。如臣等所言,虽万万无之,然不敢不虑於未然。或有纤芥流闻於外,则臣等上负陛下,不先言之罪大矣。不胜忧国爱君之至,惟陛下深留圣思。取进止。贴黄:臣等伏见英宗即位之初,小臣中有张唐英者,上慎始书,预言不宜追尊濮王。近臣中唯司马光先言之。其后,建议者上误英宗追尊濮庙,举朝皆以为不可。朝廷虽尽逐台谏而言者不息,英宗终不能夺众论,圣意但悒怏而已。及神宗即位,深悔英宗不从众言,遂擢张唐英为御史,而司马光大被信任。今小人进言,臣等固未知其有无,然不敢不预,言者亦虑朝廷既有其端,则忠正之士必争论不已,不唯上挠圣怀,亦使天下闻而不平。人心一离,不可复收,陛下他日追悔无及,臣等忧惧危慄,实在於此,惟陛下深察云。《续宋编年资治通鉴》:苏轼先约祖禹上章论列,轼章已就,见祖禹章曰:“公之文,经世之文。轼於朝廷文字失於过当,不若公之言皆可行也。窃愿附名,於‘臣’下加一‘等’字。”毕沅《通鉴》云:戊申,并臣七上表请听政。太皇太后既崩,人怀顾望,莫敢发言,翰林学士范祖禹虑小人乘间为害,乃上疏曰:“陛下方总揽庶政,延见群臣”云云同。又案:《编年备要》云:祖禹怀不能已,越日又上奏。据《范太史集第二劄子》有云:臣窃惟太祖受天眷命,刬革五代之乱,栉风沐雨,为子孙立万世之基。太宗平一海内,守之以文。由真宗至於神宗,皆致太平,海内晏安百三十有四年,虽三代之盛,未有如此其久者也。自古创业之君,起於细微,身历艰难,亲履勤劳,先有功及民,然后享天下之奉,故失之者常少;守成之主,生於深宫,不历艰难,不履勤劳,无功及民,而享天下之奉,故失之者常多。是以古人有言“创业非难,守成为难”,盖危亡必起於治安,祸乱必生於逸豫也。今陛下承六圣之遗烈,守百三十有四年之大业,当思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不可一日而怠;人民者,祖宗之人民,不可须臾而忘;百官者,祖宗之百官,不可私非其人;府库者,祖宗之府库,不可用非其道。常自抑畏,儆饬圣心,一言一动,如祖宗临之在上,质之在旁,则可以长享天下之奉而不失矣。自元丰之末,时运艰厄,先帝早弃天下。陛下嗣位,幸赖先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为心,罢王安石、吕惠卿等所造新法而行祖宗旧政,故社稷危而复安,人心离而复合。乃至契丹主亦与其宰议曰:“南朝专行仁宗皇帝政事,可敕燕京留守,使戒边吏守约束,无生事。”陛下观戎狄之情如此,则中国人心可知也。先太皇太后日夜苦心劳力,以为陛下立太平之基,九年之间,安静无事,已有成效,陛下但由此以持循,则成康之隆不难致也。臣愿陛下守之以静,毫朆无所改为,恭己以临之,虚心以处之,诏左右大臣,动必循守祖宗法度,陛下躬揽於上,谘诹善道,察纳谠言,则并臣邪正,万事是非,必皆了了於圣心矣。夫水所以能照毛朆而物无所隐,其形者至平也;镜所以能鉴妍詀而人无所遁,其迹者至明也。使水、镜自动,则虽山岳不能见也。人心亦然,惟至公可以见天下之私,惟至正可以见天下之邪,惟至静可以见天下之动。荀卿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