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为汉制法,以明白可据之书,寓怪诞不经之说。不知公羊之三世,犹今人修史之有上古、中古、近代,以鲁史为据,故曰据鲁,尊周王而书春王正月,故曰亲周,周因于殷礼,故曰故殷,此为修史之通例,而非有甚深之义也。汉魏之世,已有人曰,仲尼为素王,丘明为素臣,而杜氏则力斥其非矣。或谓左氏所传,为其文则史之文,《公》、《穀》所传为其义则丘窃取之义,此亦不然。左氏之义,即寓于文中,如“五十凡”及“君子曰”是也,不必求之于《公》、《穀》,而其义已大明。总之,研史与说经不同,公、穀二氏之说,或可备一家之言为说经者之所撷取;若研史者,则应以史实为主,空说其义,于史何裨 此《左氏传》所以得为古史之一也 。
《春秋外传》之名,始见于《汉书 律历志》所引之“三统术”,“三统术”为刘歆所作,盖前汉所传之古说也。韦昭叙云:“昔孔子发愤于旧史,左丘明因圣言以摅意,其明识高思未尽,故复采录前世穆王以来,下迄鲁悼智伯之诛,以为《国语》,其文不主于经,故号曰外传。”其释义可谓昭晰矣。宋人叶梦得尝谓古有左氏、左丘氏,《春秋传》作者为左氏,而《国语》作者为左丘氏(见《习学记言》,亦见《困学纪闻六引》),即以太史公称左丘失明,厥有《国语》为证也。然史公之去明字,正缘行文之便,其不称丘明而称左丘,亦以免与下文犯复耳。古人文中截取人名为称者,不乏其例,如方朔葛亮,亦其证也。左氏既传《春秋》,又作《国语》,起于先秦,渊源甚远,后人非有极真极确之证据,未可以彼而易此也。诘《国语》之短者,一曰鄢陵之败,苗贲皇之所为也,《楚语》则云,雍子之所为,与传不同(此隋人刘炫说);一曰《左传》以伐吴后三年围吴,又三年而灭之,《越语》后四年遂居军,三年待其自溃而灭之,《左传》自伐吴至灭吴凡六年,《越语》则为三年,《左传》自吴及越平至灭吴凡二十二年,《越语》则为十年,此又《国语》之文异于《左传》之大者(近人徐元诰说,见《国语集解序》)。惟左氏身为史官,所见之典籍非一,安知非故为存异,以待后人之论定耶?今考《国语》,凡《周语》三篇、《鲁语》二篇、《齐语》一篇、《晋语》九篇、《郑语》一篇、《楚语》二篇、《吴语》一篇、《越语》二篇,凡二十一篇。《晋语》独多;必出于晋《乘》,《左传》多载晋事,亦以此故。周王为天子,鲁齐以下为诸侯,而以天子下侪于诸侯,称为一国之语,殊不可解。然而以有此体,遂为后来国别史之祖矣。
《尚书》、《春秋左氏传》、《国语》之外,其书为古史,而有研讨之价值者,凡四:曰《逸周书》、曰《竹书纪年》、曰《世本》、曰《战国策》,是也。
《晋书 束皙传》云:
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盗发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书数十车。其《纪年》十三篇,记夏以来,至周幽王为犬戎所灭,以事接之,三家分,仍述魏事,至安釐王之二十年,盖魏国之史书,大略与《春秋》皆多相应。其中经传大异,则云夏年多殷,益干启位,启杀之,太甲杀伊尹,文丁杀季历,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非穆王寿百岁也。幽王既亡,有共伯者摄行天下事,非二相共和也。其《易经》二篇,与《周易》上下经同。《易繇阴阳卦》二篇,与《周易》略同。《繇辞》则异。《卦下易经》一篇,似《说卦》而异。《公孙段》二篇,公孙段与邵陟论《易》。《国语》三篇,言楚晋事。《名》三篇,似《礼记》,又似《尔雅》、《论语》。《师春》一篇,书《左传》诸卜筮,师春似造书者姓名也。《琐语》十一篇,诸国卜梦妖怪相书也。《梁丘藏》一篇,先叙魏之世数,次言丘藏金玉事。《缴书》二篇,论弋射法。《生封》一篇,帝王所封。《大历》二篇,邹子谈天类也。《穆天子传》五篇,言周穆王游行四海,见帝台、西王母。《图诗》一篇,画赞之属也。又《杂书》十九篇,周食田法、周书论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大凡七十五篇,七篇简书折坏,不识名题。冢中又得铜剑一枚,长二尺五寸。漆书皆科斗字。初发冢者,烧策照取宝物,及官收之,多烬简断札,文既残缺,不复诠次。武帝以其书付秘书,校缀次第,寻考指归,而以今文写之。皙在著作,得观竹书,随疑分释,皆有义证。
又同书《荀勗传》云:
及得汲郡冢中古文竹书,诏勗撰次之以为《中经》,列在秘书。勗又尝叙《穆传》曰:古文《穆天子传》者,太康二年汲县民不準盗发古冢所得书也。皆竹简丝编,以臣前所考定古尺度,其简长二尽四寸,以墨书一简四十字,汲者战国时魏地也。案所得《纪年》,盖魏惠成王子令王之冢也,于《世本》盖襄王也。案《史记 六国年表》,自令王二十一年,至秦始皇三十四年燔书之岁,八十六年,及至太康二年初得此书,凡五百七十九年(《左传集解后序》正义、《玉海》一四七俱引王隐《晋书》,荀勗《上穆天子传序略》所纪与此略同,可供参考)。
据上文所记,汲冢所得古书如下:
《纪年》十三篇,《易经》二篇,《易繇阴阳卦》二篇,《卦下易经》一篇,《公孙段》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