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愚不移者论其才也而至于言性则未尝断其善恶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而已韩愈之说则又有甚者离性以为情而合才以为性是故其论终莫能通彼以为性者果泊然而无为耶则不当复有善恶之说茍性而有善恶也则夫所谓情者乃吾所谓性也人生而莫不有饥寒之患牝牡之欲今告乎人曰饥而食渴而饮男女之欲不出于人之性也可乎是天下知其不可也圣人无是无由以为圣而小人无是无由以为恶圣人以其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御之而之乎善小人以是七者御之而之乎恶由此观之则夫善恶者性之所能之而非性之所能有也且夫言性者安以其善恶为哉虽然扬雄之论则固以近之曰人之性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此其所以为异者唯其不知性之不能以有夫善恶而以为善恶之皆出乎性而已乎太古之初本非有善恶之论唯天下之所同安者圣人指以为善而一人之所独乐者则名以为恶天下之人固将即其所乐而行之孰知夫圣人唯其一人之独乐不能胜天下之所同安是以有善恶之辩而诸子之意将以善恶为圣人之私说不已踈乎而韩愈又欲以书传之所闻一人之事迹而折夫三子之论区区乎以后稷之岐嶷文王之不勤瞽瞍管蔡之迹而明之非圣人之论性也圣人之论性也将以尽万物之理与众人之所共知者以折天下之疑而韩愈欲以一人之才定天下之性且其言曰今日言性者皆杂于佛老愈之说以为性之无与乎情而喜怒哀乐皆非性者是愈流入于佛老而不自知也
颍濵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一阴一阳阴阳之未形也犹喜怒哀乐之未发也阴阳之未形也谓之道喜怒哀乐之未发也谓之中中则道也其在人为性及其发而中节仁义礼智之用见于物则所谓善亦所谓和也故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圣人之言性止于是而已矣孟子学于子思得其说而渐失之则指善以为性至于荀卿自任而好异因孟子而反之则曰人性恶夫善恶皆习也指习以为性而不知其非二子之失一也然而性之有习习之有善恶譬之火之能热与其能焚也孟子之所谓善则火之能热者也是火之得其性者荀卿之所谓恶则火之能焚者也是火之失其性者也荀卿之失则逺矣
皇甫湜论孟荀曰孟子曰人之性善荀卿曰其善者伪也是于圣人皆一偏之论也推而言之性之品有三下愚中人上智是也圣人言性之品亦有三可上可下不移是也黄帝生而神灵幼而狥齐文王在母不忧在师不烦后稷不坼不堛克岐克嶷之谓上智矣齐桓公以管仲辅之则理以易牙辅之则乱子夏出见纷华而悦入闻仁义而乐之谓中人矣越椒之生熊虎之状叔鱼之生溪壑之心谓下愚矣是故有生而恶者得称性善乎哉有生而善者得称性恶乎哉故曰孟子荀卿之言其于圣人皆一偏之说也穷理尽性惟圣人能之宜乎微言絶而异端作大义乖而偏说行夫孟子大儒也荀卿亦大儒也是岂特开异门故持曲辩哉葢思有所未至明有所不周耳即二子之说原其始而要其终其于辅教化尊仁义亦殊趋而一致异泒而同源也何以明之孟子以为恻隠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性之生善由水之趋下物诱于外情动于中然后恶之焉是劝人汰心源返天理者也荀卿曰人之生不知尊亲长习于教然后知焉人之幼不知礼让长习于教然后知焉是劝人黜嗜欲求善良也一则举本以推末一则自叶而流根故曰二子之说殊趋而一致异泒而同源也虽然孟子之心以人性皆如尧舜未至者期勉矣荀卿之言以人之性皆如桀跖则不及者期殆矣书曰惟人最灵记曰人生而静感于物而动则轲之言合经而多益故为尤乎
荆公论扬孟曰贤之所以贤不肖之所以不肖莫非性也贤而尊荣寿考不肖而厄穷死丧莫非命也论者曰人之性善不肖之所以不肖者岂性也哉此学乎孟子之言性而不知孟子之指也又曰人为不为命也不肖而厄穷死丧岂命也哉此学乎扬子之言命而不知扬子之指也孟子之言性人之性善扬子之言性人之性善恶混孟子之言命莫非命也扬子之言命人为不为命也孟扬之道未尝不同二子之说非有异也其所以异者其所指者异耳此孔子所谓言岂一端而已各有所当者也故孟子之所谓性者独正性也扬子之所谓性者兼性之不正者言之也扬子之所谓命者独正命也孟子之所谓命者兼命之不正者言之也夫人之生莫不有羞恶之性且以羞恶之一端以明之有人于此羞善行之不修恶善名之不立尽力乎善以充其羞恶之性则其为贤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正者而孟子之所谓性也有人于此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以充羞恶之性则其为不肖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不正而扬子之兼所谓性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是人之所自为也此得乎命之不正者而孟子之所兼谓命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贵而贱徳可以生而死是非人之所为也此得乎命之正者而扬子之所谓命也今夫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利乎利而至乎不肖则扬子岂以为其人哉亦必恶其失性之正也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则孟子岂以谓其人之命而不以其人之罪哉亦必恶其失命之正也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逸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然则孟扬之说果何异乎今学者是孟子则非扬子是扬子则非孟子葢知读其文而不知求其指耳而曰我知性命之理诬哉
东坡曰昔者夫子之文章非有意于为文是以未尝立论也所可得而言者唯其归于至当斯以为圣人而已矣夫子之道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