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之所笃生未易材者也观其不可得而亲疏敬慢也是岂寻常等伦可比邪故予每以麟凤芝兰拟之非过也若杨定见二子者譬则楼台殿阁未易动摇有足贵者且高明之家吉人之都是非好恶又自明白或曰公之知梅衡湘似矣然人之所以不知者以其权智太审也夫人而专任权智则可以生人亦可以杀人如江淮河海之水然矣予谓衡湘虽大样然心实细谨非曹孟德等比也必如曹孟德等方可称之为江淮河海之水如之何而遂遽以誉衡湘也哉呜呼此数公者我固知之而数公固各不相知也非有日月星辰洞然皎然如郭林宗许子将司马德操者出安能兼收而并用之邪或曰如先生言必如此数者然后可以用于世邪曰不然也此其可大用者也最难得者也未易多有者也子但见麻城一时有此数人便以为易易矣不知我费了多少心力方得此数人乎若其它则在在皆有时时可用自不待费力以求之矣犹之鸟兽艹木之生周遍大地任人选取也予既与诸侍者夜谈至此次日偶读升庵凤赋遂感而论之曰书称麟凤称其出类也夫麟凤之希奇实出鸟兽之类亦犹芝草之秀异实出草木之类也虽曰希奇秀异然亦何益于人世哉意者天地之间本自有一种无益于世而可贵者如世之所称古董是邪今观古董之为物于世何益也夫圣贤之生小大不同未有无益于世者苟有益则虽服厢之牛司晨之鸡以至一艹一木皆可珍也故因鳯赋而推广之列为八物而鸟兽艹木与焉吁八物具而古今人物尽于是矣八物伊何曰鸟兽艹木曰楼台殿阁曰芝艹瑞兰曰杉松栝柏曰布帛菽粟曰千里八百曰江淮河海曰日月星辰
夫鸟兽艹木之类伙矣然无有一羽毛一艹木而不堪人世之用者既已堪用矣则随所取择总无弃物也是一物也
夫宫寺楼阁山舍茅庐基址一也而高低异木植一也而小大异居处一也而广狭异同是乡人而乡不如则以宫室业产之良矣譬之于鸟则宾鸿于兽则猎犬于草则国老于木则从绳同于鸟兽艹木而又不同于鸟兽艹木则以其为鸟兽艹木本类之独者何是一物也
夫芝艹非常瑞兰馨香小人所弃君子所喜设于世无君子亦已譬之玩物过目则已何取于温譬之好音过耳则已何取于饱然虽无取于温饱而不可不谓之希奇也是一物也
夫青松翠柏在在常有经历岁时栋梁遂就噫安可以其常有而忽之与果木鬬春则花不如与果木鬬秋则实不如吁安可以其不如而易之世有清节之士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以任栋梁者如世之万年青艹何其滔滔也吁又安可以其滔滔而拟之此海刚峰之徒也是亦一物也
夫智者好奇以布帛菽粟为不足珍贤者好异以布帛菽粟为无异于人唯大智大贤反是故以其易饱易暖者自过吾之身又以其同饱同暖者同过人之日所谓易简而得理无为而成化非若人之徒欤真若人之徒亦是亦一物也
夫马牛麟凤俗眼视之相去故甚远也然千里之驹一日而致八百之牛一日而程麟乎凤乎虽至奇且异亦奚以异为也士之任重致远者大率类此而世无伯乐秖谓之马牛而不知其能千里也真可慨也是又一物也
夫能生人又能杀人能贫人又能富人江淮河海是也利者十五而害者亦十五利害相半而趋者不倦今世用人者知其害而不察其利是欲堙塞天下之江河而不用之也宋王介甫欲决梁山泊以为良田而思无置水之处刘贡父大声呌曰再凿一梁山泊则可置此水矣然则今日江淮河海之士既以有害而不用矣将安所置之哉是亦一物也今未见其人也
夫智如日月皎若辰星照见大地物物赋成布帛菽粟者决不责以霜杉雪柏之操八百千里者决不索以异香奇卉之呈名川巨浸时或泛滥崩冲长江大河实藉其舟楫输灌高楼凉殿巍然焕然谁不欲也独不有鸟兽鱼鳖与之咸若山川艹木亦令多识乎器使之下可使无不获之夫则知日月星辰灼然兼照真可贵矣此一物者实用八物要当以此物为最也今亦未见其人也呜呼此八物汤也以为药则气血兼补皆有益于身以捄世则百工效用皆有益于治用人者其尚知此八物哉毋曰彼有怨于我也彼无德于我也虽有千金不传之秘长生不老之方吾只知媢嫉以恶之而唯恐其胜已也已吁观于八物之说而后知世之用人者狭也况加以媢嫉之人欤
○五死篇
人有五死唯是程婴公孙杵臼之死纪信栾布之死聂政之死屈平之死乃为天下第一等好死其次临阵而死其次不屈而死临阵而死勇也未免有不量敌之进同乎季路不屈而死义也未免有制于人之恨同乎睢阳虽曰次之其实亦皆烈丈夫之死也非凡流也又其次则为尽忠被谗而死如楚之伍子胥汉之鼌错是矣是为不知其君其名曰不智又其次则为功成名遂而死如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是矣是为不知止足其名亦曰不智虽又次于前两者然既忠于君矣虽死有荣也既成天下之大功矣立万世之荣名矣虽死何伤乎故智者欲审处死不可不选择于五者之间也纵有优劣均为善死若夫卧病房榻之间徘徊妻孥之侧滔滔者天下皆是也此庸夫俗子之所习惯非死所矣岂丈夫之所甘死乎虽然犹胜于临终扶病歌诗杖策辞别自以谓不怖死无顾恋者葢在世俗观之未免夸之为美谈呼之为考终然其好名说谎反不如庸夫俗子之为顺受其正自然而死也等死于牅下耳何以见其节又何以见其烈而徒务此虚声为邪丈夫之生原非无故而生则其死也又岂容无故而死乎其生也有由则其死也必有所为未有岑岑寂寂卧病床褥间扶柩推辇埋于北邙之下然后为得所死矣苍梧殡虞会稽尸夏圣帝明王亦必由之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