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其国,未有非利也。孟子则有为言之耳,曰“是不然”。圣人躬行仁义而利存,非为利也。惟不为利,故利存。小人以为不求则弗获也,故求利而民争,民争则反以失之。孙卿子曰:“君子两得之者也,小人两失之者也。”此之谓也。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周虽大国,未有以七十里为囿而不害于民者也。意者山林薮泽与民共之,而以囿名焉,是以刍荛雉兔者无不获往。不然,七十里之囿,文王之所不为也。孟子曰:“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小大之相形,贵贱之相临,其命无不出于天者。畏天者,知其不可违,不得已而从之;乐天者,非有所畏,非不得已,中心诚乐而为也。尧禅舜,舜禅禹,汤事葛,文王事昆夷,皆乐天者也。齐景公作君臣相说之乐,其诗曰:“畜君何尤?”孟子曰:“畜君者,好君也。”君有逸德而能止之,是谓畜君。以臣畜君,君之所尤也。然其心则无罪,非好其君不能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于敬,吾君不能谓之贼。”孟子学于子思。子思言圣人之道出于天下之所能行,而孟子言天下之人皆可以行圣人之道。子思言至诚无敌于天下,而孟子言不动心与浩然之气。凡孟子之说,皆所以贯通于子思而已,故不动心与浩然之气,“诚”之异名也。诚之为言,心之所谓诚然也。心以为诚然,则其行之也安。是故心不动,而其气浩然无屈于天下。此子思、孟子之所以为师弟子也。子思举其端而言之,故曰“诚”;孟子从其终而言之,故谓之“浩然之气”。一章而三说具焉。其一论养心以致浩然之气,其次论心之所以不动,其三论君子之所以达于义。达于义,所以不动心也。不动心,所以致浩然之气也。三者相须而不可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是何气也?天下之人,莫不有气。气者,心之发而已。行道之人,一朝之忿而斗焉,以忘其身,是亦气也。方其斗也,不知其身之为小也,不知天地之大,祸福之可畏也,然而是气之不养者也。不养之气横行于中,则无所不为而不自知。于是有进而为勇,有退而为怯。其进而为勇也,非吾欲勇也,不养之气盛而莫禁也。其退而为怯也,非吾欲怯也,不养之气衰而不敢也。孔子曰:“人之少也,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一人之身,而气三变之。故孟子曰:“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志。”夫志意既修,志盛夺气,则气无能为,而惟志之从。志意不修,气盛夺志,则志无能为,而惟气之听。故气易致也,而难在于养心。孟子曰:“我四十不动心,而告子先我不动心。”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何谓也,告子以为有人于此,不得之于其言,勿复求其有此心。不得之于其心,勿复求其有此气。夫言之不然而心则然者有矣,未有心不然而气则然者也。故曰:“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由是言之,气者心之使也。心所欲为,则其气勃然而应之;心所不欲,而强为之,则其气索然而不应。人必先有是心也,而后有是气。故君子养其义心以致其气,使气与心相狎而不相难,然后临事而其气不屈。故曰:“志至焉,气次焉。”志之所至,而气从之之谓也。昔之君子以其眇然之身而临天下,言未发而众先喻,功未见而志先信,力不及而势与之者,以有是气而已。故曰:“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养志以致气,盛气以充体。体充而物莫敢逆,然后其气塞于天地。虽然,心之所以不动者,何也?博学而识之,强力而行之,卒然而遇之,有自失焉。故心必有所守而后能不动。心之所守,不可多也。多学而兼守之,事至而有不应也。是以落其枝叶,损之又损,以至于不可损也,而后能应。故孔子谓子贡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北宫黝之养勇也,曰:“吾无辱于尔也。”孟施舍之养勇也,曰:“事无惧于尔也。”无辱勇矣,而未见所以必勇也,无惧而后能必勇。故曰:“北宫黝之守气,不如孟施舍之守约。”北宫黝似子夏,孟施舍似曾子。曾子之所以自守者,曰:“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夫缩,入也;入,受也。自反而心受之,以为可为者,无憾于吾心也。则吾心嚣然为之,而吾气勃然应之矣。孟子曰:“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夫馁,不充之谓也。有行于此而义不受,则心不慊。心不慊,则气不能充体。气不能充体之谓馁矣。故心不能不动也,而有待于义。君子之所由达于义者,何也?勉强而行之,则劳苦而失其真,放而不之求,则终身而不获。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夫君子之于道,朝夕从事于其间,待其自直,而勿强正也;中心勿忘,待其自生而勿助长也,而后获其真。强之而求其正,助之而望其长,是非诚正而诚长也,迫于外也。子夏曰:“百工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