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听狱讼,所以为治者,其类莫不备有,而天下之所少者,独将帅武力之臣。往者,天下既安,先世老将已死,而西寇作难。当此之时,天子茫然反顾,思得奇才良将以属之兵,而终莫可得。其后数年,边鄙日蹙,兵势日急,士大夫始渐习兵,而西夏臣服。以至于今又将十有余年,而曩之所谓西边之良将者亦已略尽矣。而天下之人,未知谁可任以为将,此甚可虑也。夫天下之事,莫难于用兵,而今世之所畏,莫甚于为将。责之以难事,强之以其所畏,而不作其气,是以将帅之士,若此不可得也。盖尝闻之,善用兵者,虽匹夫之贱,亦莫不养其气,而后求其用。方其未战也,使之投石超距以致其勇,故其后遇敌而不惧,见难而效死。何者?气盛故也。今天下有大弊二:以天下之治安,而薄天下之武臣;以天下之冗官,而废天下之武举。彼其见天下之方然,则摧沮退缩而无自喜之意。今之武臣,其子孙之家往往转而从进士矣。故臣欲复武举,重武臣,而天子时亦亲试之以骑射,以观其能否而为之赏罚,如唐贞观之故事,虽未足以尽天下之奇才,要以使之知上意之所悦,有以自重而争尽其力,则夫将帅之士,可以渐见矣。
○第四道
臣闻天下之患,无常处也。惟见天下之患而去之,就其所安而从之,则可久而无忧。有浅丈夫见其生于东也,而尽力于东,以忘其西;见其起于外也,而锐意于外,以忘其中。是以祸生于无常,而变起于不测,莫能救也。昔者西汉之祸,当文、景之世,天下莫不以为必起于诸侯之太强也。然至武帝之时,七国之余,日以渐衰,天下坦然,四顾以为无虞。而陵夷至于元、成之间,朝廷之强臣实制其命,而汉以不祀。世祖、显宗即平天下,以为世之所患,莫不在乎朝廷之强臣矣,而东汉之亡,其祸乃起于宦官。由此观之,则天下之患安在其防之哉?人之将死也,或病于太劳,或病于饮酒。天下之人见其死于此也,而曰必无劳力与饮酒,则是不亦拘而害事哉?彼其死也,必有以启之,是以劳力而能为灾,饮酒而能为病,而天下之人,岂必皆死于此!昔唐季五代之乱,其乱果何在也?海内之兵,各隶其将,大者数十万人,而小者不下数万,抚循鞠养,美衣丰食,同其甘苦而顺其好恶,甚者养以为子,而授之以其姓。故当是时,军旋之士,各知其将,而不识天子之惠,君有所令不从,而听其将。而将之所为,虽有大奸不义,而无所违拒。故其乱也,奸臣擅命,拥兵而不可制。而方其不为乱也,所攻而必降,所守而必固。良将劲兵遍于天下,其所摧败破灭,足以上快天子郁郁之心,而外抗敌国窃发之难。何者?兵安其将,而乐为用命也。然今世之人,遂以其乱为戒,而不收其功,举天下之兵数百万人,而不立素将,将兵者无腹心亲爱之兵,而士卒亦无所附著而欲为之效命者。故命将之日,士卒不知其何人,皆莫敢仰视其面。夫莫敢仰视,是祸之本也。此其为祸,非有胁从骈起之殃。缓则畏而怨之,而有急,则无不忍之意。此二者,用兵之深忌,而当今之人,盖亦已知之矣。然而不敢改者,畏唐季五代之祸也。而臣窃以为不然,天下之事,有此利也,则必有此害。天下之无全利,是圣人之所不能如之何也。而圣人之所能,要在不究其利。利未究而变其方,使其害未至而事已迁,故能享天下之利,而不受其害。昔唐季五代之法,岂不大利于世?惟其利已尽而不知变,是以其害随之而生。故我太祖、太宗以为,不可以长久而改易其政,以便一时之安。为将者去其兵权,而为兵者使不知将。凡此皆所以杜天下之私恩而破其私计,其意以为足以变五代豪将之风,而非以为后世之可长用也。故臣以为,当今之势,不变其法,无以求成功。且夫邀天下之大利,则必有所犯天下之危,欲享大利而顾其全安,则事不可成。而方今之弊,在乎不欲有所摇撼,而徒得天下之利,不欲有所劳苦,而遂致天下之安。今夫欲人之成功,必先捐兵以与人。欲先捐兵以与人,则先事于择将。择将而得将,苟诚知其忠,虽举天下以与之而无忧,而况数万之兵哉!昔唐之乱,其为变者,非其所命之将也,皆其盗贼之人,所不得已而以为将者。故夫将帅岂必尽疑其为奸,要以无畏其择之之劳,而遂以破天下之大利,盖天下之患,夫岂必在此也?
○第五道
臣闻天下之勇士,可使用兵,而不可使主兵;天下之智士,可使主兵,而不可使养兵。养兵者,君子之事也。故用兵之难,而养兵尤难。何者?士气之难伏也。举兵而征行,三军之士,其心在号令,而其气在战;息兵而为营,三军之士,其心在垒壁,而其气在御;陈兵而遇敌,三军之士,其心在白刃,而其气在胜。气之所在者,毒之所向也。故兵在外,士气在敌,而不在其上。是故抚之而易悦,予之而易足,诛之而易定,动之而易使。其上之人,御之以勇而驱之以智,则百万之众可以无足忧者。及夫天下既安,三军之士各反其家,美衣甘食,优游无为。投石超距,不足以泄其怒,而各求其上之所短。当此之时,军中之士,环视四顾,而始不可忍矣。是故久于不用,则其意不欲复战;久于不使,则其意不欲复役。夫惟不欲而强使之,与之出战则不乐,而与之从役则为乱,此必然之势也。夫古者兵出于农,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