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而勉之于功名,相邀于后世不朽之际,与夫子孙皆享其福之利。时亦有以督责其荒第废之愆,使之有所愧耻于天子之恩意,而不倦于事。此岂非臣所谓奔走天下之数欤?
○第二道
臣闻圣人之于人,不恃其必然,而恃吾有以使之;不恃其皆贤,而恃吾有以驱之。夫使天下之人皆有忠信正直之心,则为天下安俟乎?圣人惟其不然,是以使之有方,驱之有术,不可一日而去也。今夫天下之官,莫不以为可任而后任之矣。上自两府之大臣,而下至于九品之贱吏,近自朝廷之中,而远至于千里之外,上下相伺,而左右相觉,不为不密也。然又内为之御史,而外为之漕刑,使督察天下之奸人而纠其不法,如此则天下何恃其皆贤,而期之以必然哉?然尚有所未尽者。盖天下之事,任人不若任势,而变吏不如变法。法行而势立,则天下之吏,虽其非贤,而皆欲勉强以求成功,故天子可以不劳而得忠良之人。今世之弊,任弊法而用不便之势,劳苦于求贤,而不知为法之弊。是以天下幸而得贤,则可以侥幸于治安;不幸而无贤焉,则遂靡而不振。且御史、漕刑,天子之所恃以知百官之能否者也。今不为之立法,而望其皆贤,故臣所谓有所未尽者,谓此事也。夫此二官,虽其内外之不同,而其于击搏群下,权势轻重,本无以相远也。而自近以来,为御史者,莫不洗濯磨淬以自见其圭角,慷慨论列,不顾天下之怨。是以朝廷之中,上无容奸而下无宿诈。正直之士莫不相庆,以为庶几可以大治。然臣愚以为,方今内肃而外不振。千里之外,贪吏昼日取人之金而莫之或禁,远人咨嗟,无所告诉,莫不饮泣太息仰而呼天者。深惟国家所以设漕刑之意,正以天下有此等不平之故耳。今海内幸无变,而远方之民戚然皆苦贪吏之祸,则所谓漕刑者,尚何以为?然人之性不甚相远,岂其为御史则皆有嫉恶之心,而至于漕刑则皆得卤莽苟容之人?盖上之所以使之者未至也。臣观御史之职,虽其属吏之中,苟有能出身尽命,排击天下之奸邪,则数年之间,可以至于两制而无难,而其不能者,退斥罢免,不免为碌碌之吏,是以御史皆务为讦直之行。而漕刑之官,虽端坐默默无所发レ,其终亦不失为两制。而其抗直不挠者亦不过如此,而徒取天下之怨。是以皆好为宽仁,以收敦厚之名。岂国家知用之御史,而不知用之漕刑哉?臣欲使两府大臣详察天下漕刑之官,唯其有所举按、不畏强御者,而后使得至于两制,而其不然者,不免为常吏。变法而任势,与之更新,使天下之官吏,各从其势之所便而为之,而其上之人得贤而任之,则固已大善。如其不幸而无贤,则亦不至于纷乱而不可治,虽庸人亦可使之自力而为政。如此则天下将内严而外明,奸吏求以自伏而不得其处,天下庶乎可以为治矣。
○第三道
臣闻天下惟其有权者可以使人,有利者可以得众。权者,天下之所为去就也;利者,天下之所为奔走也。能是非可否者之谓“权”,能贫富贵贱者之谓“利”。天子者,收天下之权而自执之,敛天下之利而亲用之者也。故天下之人,上自公卿大夫之尊,而下至于闾阎匹夫之贱、府史胥徒、僮仆奴妾,以次相属而相役,至于疲弊劳苦,老死而不去,缓急可以使之相救,危难可以使之相死,蹈白刃,赴深谷,可使用命,而不敢辞。何者?彼利于人者,固役于人也。千金之家,持其赢余,以モ贷邻里之贫民,薄息缓取,而可以豪横于乡党。刺客武士为之效死,而莫之能制。此权利之所致也。臣闻天子者,执天下之权,而擅四海九州之利。爵禄庆赏、金玉钱币,此其富非特千金之利也;予夺可否,刑戮诛灭,此其势非特千金之权也。古之人君,得天下之权利而专之,是故所为而成,所欲而就。谋臣猛将为之尽力,有死而无二。社稷之臣,可使死宗庙;郡县之臣,可使死封疆;文吏,可使死其职;武吏,可使死其兵。天下之人,其存心积虑,皆以为当然。是以寇至而不惧,难生而无变。方其平居无事之际,天子衣食而养之,以待天下之事。故有事而死,亦其势然也。当今天下之人,食天子之禄,被天子之爵,衣青紫,佩印绶,从吏卒,纵横赫奕者常遍天下,一旦有急,皆莫肯死者,此甚可怪也。往年广南之乱,大吏据城拥兵,贼至而莫敢击,逃遁奔走,伏于草莽之间,以避兵革之祸。至使蛮夷之人,得以横行于中原。人民流离,方数千里,几为丘墟,而无一死战之吏。国家每岁收天下之士。士之发于饥寒,取官而去者,动以数百为辈。六年之间,考足而无过,则又为之改爵而增其禄秩。幸而有超群拔类之才,则公卿大臣又得荐之于天子而特宠贵之,翱翔朝廷之间,不出十年,可以安坐谈笑而为两制。此其为法,尚何所负于天下,而士大夫终莫肯奋而为之用,何也?夫明哲之君,以其法邀天下。而其不能者,天下之人反以其法邀之。故邀在我,则奔走者人也;邀在人,则奔走者我也。今世之法,夫岂不欲以邀人哉?莅官六七考,求举者五六人,凡此皆备具而无所过失,然后为之改爵而增其禄秩。夫此岂诚足以邀人哉?为法而不足以邀人,则人将反以吾法而相邀。今之官吏,考足而无过,且有举者,则天子宁有以却之邪?是不得不从而予之矣。如此则是天子之爵禄,非天子之惠,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