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自养,未必知人君是可爱,然可爱的岂不是君?人君在上,自尊自贵,未必知那民是可畏的,然可畏的岂不是民?盖百姓每全仰赖人君去管治他,纔得相安相养,若非人君,则强的便凌那弱的,众的便暴那寡的,都不得安生了。这便是「众非元后,何戴?」以此看来,君岂非可爱?至於人君全倚靠那百姓去护卫他,纔得安富尊荣。若非百姓,则城池谁与他守?社稷谁与他保?都不能安享了。这便是「后非众,罔与守邦。」以此看来,民岂非可畏?夫君民相须如此,岂可忽略?故又曰:「钦哉。」言不可不敬也。盖人君所居的位乃是天位,这个天位安危不常,当敬谨保守他,不可一念不谨,不可一事不谨。盖人君的心即人民的心,人民的心即上天之心,所赖以合天人、通上下,只在这一心之敬。如人君度量心上过得的,百姓的心也便喜欢。凡人心所愿欲的勾当,这便是善。这个善端要敬以修之,存於心、发於政,都是这个善念扩充的出来,事事停当,便事事合人心。夫心有或一些不善,则生於心、害於政,便殃及於下,四海的百姓,至於困穷过活不得。寒的不得衣,饥的不得食,饥寒切身,礼义不顾。民心离,天心去,人君所享的天禄,一绝不可复续了。这是何故?民心一散,不可复合,天心一去,不可复留。到这时节,君不见其可爱,而民愈见其可畏也。臣惟人君以九重之尊,临兆民之卑,鲜不轻视其民以不足恤者,然尝观之,天人之际,甚可惧也。得乎民之心则得天之心,而天位安;失乎民之心则失天之心,而天位危。盖天民一理,上下无间,其得失存亡之机,系乎人君一心之敬否何如耳。故敬者乃圣学之要,而致治保邦之本也。为人君者,可不加之意哉!仰惟皇上起自藩邸,诞膺历数,亦如舜传位於禹者。念天下财尽民穷,降宽贷之诏,亦由一念可愿之端所发也。尤愿圣敬益加推此善端,达於政事,每兴一念、发一令,必使吾心民心皆可愿欲而后行,则民心得而天位永,成亿万年无疆之休,与舜禹匹矣。臣不胜至愿。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於上下,敬哉有土。二年九月十二日
这是虞书皋陶谟篇史臣记皋陶告帝舜的言语,明是显明那有善的人,畏是刑威那为恶的人。威字与畏字同。上即是天,下即是民。敬是心无所慢。有土谓有民社者,指人君说。皋陶陈安民之谟於帝舜,上文既言典礼命讨出於天,此又申言民即是天之所在,以勉其不可不敬,说道天理显然若有闻见。天之聪明何曾有个耳目?盖百姓每耳目即是天之耳目,而视听无不聪明。其五典五礼、良知良能,皆出於天。这便是天之聪明寓於民,所以说天聪明自我民聪明。福善祸淫,断不僭差。天之明畏,何曾有个好恶?盖百姓每好恶,即是天的好恶,而秉彝自有良心。其五服五刑、公是公非,皆由於天,这便是天之明畏寓於民,所以说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夫天至高在上,民至卑在下,上下都似不相关一般。但天人同是一气,人是天地之精。天无心,人民之心,便是上天之心,民心之所在,即是天理之所在,此气此理通达无间。有民社为人君的,可不知所以敬其民以敬天哉!必要兢兢业业,常存敬畏。凡在典礼,寅恭和衷,不敢荒淫怠忽;凡在刑赏,懋勉政事,不敢肆意好恶;其敬如此,则民安而天心在是矣。是君心之政,合天民而一之者也。皋陶陈安民之谟而归於敬之一字,可谓至切要矣。臣尝考之有虞之时,慎徽五典,五典克从,可谓敬天聪明之至矣。咨大臣,诛四凶,可谓敬天明威之至矣。然皋陶陈谟於帝舜之前,犹若是其谆切,如严师友在一堂之上者,何耶?盖帝舜不知己之已圣而忘乐善之诚,故皋陶不以舜之至圣而忘敬谨之规,此有虞之治所以后世莫及也。伏望皇上志帝舜之治,体皋陶之言,如帝舜容纳禹、皋陶之言者。其敬民之心如敬天,在宫在廷,念念不忘,若天监临;视听言动,一循乎天理;好恶刑赏,不咈乎民心;则圣敬日跻,治效驯致,而天变可消矣。伏惟圣明留意。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这是论语泰伯第八篇内孔子称赞大禹的言语。禹是大禹,夏之圣君。间是罅隙,谓有缺失可非议处。孔子说我观大禹圣人,所行的事事恰好,无一些罅隙可以非议得他。盖禹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菲是菲薄,鬼神是宗庙祖先,大禹於自己的日用饮食常要菲薄,而於宗庙的牺牲粢盛必极丰洁,以致其奉先之谨。又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恶是粗疏,黼,蔽膝,冕,冠冕,皆是祭祀盛服,大禹於自己的常穿衣服,必要粗疏,而於承祀的祭服,必极华美,以尽其对越之敬。又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宫室是自己居住的宫室,沟洫是百姓每田间水道,可蓄水以备旱,可泄水以防潦。大禹於自己所居住的宫室常令卑小,不肯要高大,而於农务所急的沟洫,竭力整治,不使废弛,所以防民之灾,勤民之政也。这三件事可见大禹俭於奉己,丰於事神勤民。俭所当俭,丰所当丰,浑是天理,有何罅隙之可议哉?故孔子於始曰:「禹吾无间然矣。」终又曰:「禹吾无间然矣。」赞美之词不一而足,示为人君者所当法也。臣闻人君为天地神民之主,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