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问君子,而夫子教之曰:「修己以敬。」□敬何所用功?窃意只整齐严肃便是敬,吾能整齐严肃,则心常惺惺而不外放。心不外放,则天理常存,□欲不能□,便是有主而实,无欲而虚。涵养久则自然纯熟,本源澄彻。发之而恻隐,则仁之爱形矣,发之而羞恶,则义之断形矣;发之而辞让,则礼之恭形矣;发之而是非,则智之辨形矣。性得以全,而情得以正。全体大用之流行,都於敬字尽了,故曰:「敬者,德之聚也。」敬岂易言哉?揣摩想象者非敬也,执滞太过者非敬也。揣摩想象者谓之茫昧,执滞太过者谓之守枯,斯二者皆不能以入道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斯可也。以是深造,这便是修己以敬,谓之君子。因子路少之而复问,夫子乃以修己安人、安百姓、尧舜犹病者告之。是盖抑子路使反求近,非敬之外复有此二者可用功也。何者?人己一理也,千圣一心也,吾而能敬,则体信达顺,由是而家而国而天下,虽远近不同,要之同归於至善,是以安人可也,安百性亦可也。理无内外,而化乃择於众寡耶?学至圣人而止,治至圣人而极,而谓尧舜犹病者,又何哉?盖圣人亦人耳,其心虽无穷,而泽及自有限,道之至大,任之实难,吾恐尧舜犹未免歉於此也。是故本其微,天下之民举可安;推其极,尧舜於道有未尽信乎!修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尽矣。君子之道岂复有他哉?后之学为君子而主敬者,当知子路之未达不足以为疵,而其发圣人之蕴,教万世於无穷者,子路之功伟矣。佐臆见如此,愿就正焉。
[此章意]指极为要约,而天下之至博者存焉。必有事勿正,[勿]忘勿助,便是主一,便无丝毫人力,便是自然,乃敬[也,先儒]不曾说破。明道先生云:「中庸只无声无臭,总括[了多少],何用一言?」今只消一敬字,便总括了多少天下[国家]万民万化之事。诸生岂不闻笃恭而天下平之理[乎?只]消道修己以敬一句,便总括了多少天下国家平[治之事]。诸生又岂不知中庸尽其性则能尽人尽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育,而与天地参乎?盖性者天地万物同体者也,尽则皆尽,人物之性未尽,则己性分事尚未尽。人物之性、天地化育,已於尽己性上都了。故安人、安百姓,已於修己以敬上都了。若颜曾之徒闻此修己以敬之一言,便彻首彻尾都悟了。子路不知而少之,故复疑问,而夫子不得已告之以修己安人,安人亦在修己以敬之蕴内推出来,言人则己尽之矣。子路不知已是多了,又从而少之,故又疑问,而夫子又不得已告之以修己以安百姓,安百姓亦在修己安人之蕴内推出来。夫子又见子路屡少之,恐骛於高远。故言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欲其反求诸近,知要约也。使知修己以敬、以安人、以安百姓,是一串事。盖尧自亲九族以至黎民於变时雍,皆本於克明峻德,故知九族黎民都已於明峻德上总括了。然尧之心岂能保天下之大,无一民之未变者乎?舜自四门穆穆以至黎民敏德,皆本於玄德克艰,故知四门黎民都已於玄德克艰上总括了。然舜之心岂能必天下之大,无一民之未敏德者乎?其心犹有愧耻者,故常於己德上兢兢业业,儆戒无虞,不敢荒宁过了一生。尔诸生果有必为圣人之志,切於敬上理会。敬立则己修,而人与百姓之安皆在内矣。云「修己以敬」者,非是修己外别求敬,亦非是於敬外别求安人与百姓也。此即孔门一贯之指,二十篇之中皆是此指,但未说出一贯字。后儒更谓独以一贯告曾子、子贡者,惑矣。诸生可善体认。
天华书院讲章。广州府学生员陈御、陈怀仁、戴爵、舒翼、吕化,南海生员徐天源、徐尚悌、曾士贤。
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昔子思意,以明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无他,只是他心中所蕴之德真实无妄,极天下而无以加也。故举至诚之道而独归之圣人。盖以凡人莫不有性,但或太过,或不及。或稍纯、或稍粹者为贤人,又其次者为众人,偏且戾者为草木、为禽兽、为昆虫之属,是皆不能尽其性,有由矣。惟至诚之圣人,得天地纯粹之气,性无不全,德无不实,浑然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以故於所性之体有以尽之而无遗。谓之尽者,以其分量而言,则极广大、极高明;以其条理而言,则极精微、极中庸。凡是所性之蕴,莫不竭尽其余矣。然人之性犹我之性,曰广大、曰精微、曰高明、曰中庸者,其初未尝不同也。但为气禀所拘,始有不得其分量,不得其条理,而本体恒亏。圣人於是抑其过,引其不及,赞其稍纯、稍粹者,而辅导其不明、不强者。立之田畴而生养遂,明之礼乐而彝伦叙,董之刑罚而争讼息,委之常秩而万物理,而人性无不尽矣。然人物初无二理,故又推其余绪以遍於物,因其材质之宜,以致其取用之节。草木有阴阳斩伐之时,禽兽有山泽佃渔之令,昆虫有启闭生杀之法,皆因夫物性好恶休戚,大公至正者而为之。故曰:「知之无不明,处之无不当者,圣人所以尽物性也。」夫既尽人性,又尽物之性,则是能赞天地之化育。天地有不足,而我补辑之;天地有不能,而我辅相之。其功用之大,立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