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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焚书-明-李贽-第17页

见我平生交游,我平日所敬爱者,与相归依,以待我至亦可。幸勿贪受胎,再托生也。纯夫千万焚香化纸钱,苦读三五遍,对灵叮嘱,明白诵说,则宜人自能知之。
  复焦弱侯
  冲庵方履南京任,南北中外,尚未知税驾之处,而约我于明月楼。舍稳便,就跋涉,株守空山,为侍郎守院,则亦安用李卓老为哉!计且住此,与无念、凤里、近城数公朝夕龙湖之上,所望兄长尽心供职。
  弟尝谓世间有三等人,致使世间不得太平,皆由两头照管。第一等,怕居官束缚,而心中又舍不得官。既苦其外,又苦其内。此其人颇高,而其心最苦;直至舍了官方得自在。弟等是也。又有一等,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此其人身心俱劳,无足言者。独有一等,怕作官便舍官,喜作官便作官;喜讲学便讲学,不喜讲学便不肯讲学。此一等人心身俱泰,手足轻安,既无两头照顾之患,又无掩盖表扬之丑,故可称也。赵文肃先生云:“我这个嘴,张子这个脸,也做了阁老,始信万事有前定。只得心闲一口,便是便宜一日。”世间功名富贵,与夫道德性命,何曾束缚人,人自束缚耳。
  有《出门如见大宾篇说书》,附往请教。大抵圣言切实有用,不是空头,若如说者,则安用圣言为耶!世间讲学诸书,明快透髓,自古至今未有如龙溪先生者。弟旧收得颇全,今俱为人取去。诸朋友中读经既难,读大慧《法语》又难,惟读龙溪先生书无不喜者。以此知先生之功在天下后世不浅矣。杨复所《心如谷种论》及《惠迪从逆》作,是大作家,论首三五翻,透彻明甚可惜末后作道理不称耳。然今人要未能作此。今之学者,官重于名,名重于学,以学起名,以名起官,循环相生,而卒归重于官。使学不足以起名,名不足以起官,则视弃名如敝帚矣。无怪乎有志者多不肯学,多以我辈为真光棍也。于此有耻,则羞恶之心自在。今于言不顾行处,不知羞恶,而恶人作耍,所谓不能三年丧而小功是察是也’夫!
  近有《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说书》一篇。世间人谁不说我能知人,然夫子独以为患,而帝尧独以为难,则世间自说能知人者,皆妄也。于同学上亲切,则能知人,能知人,则能自知。是知人为自知之要务,故曰“我知言”,又曰“不知言,无以知人”也。于用世上亲切不虚,则自能知人,能知人则由于能自知。是自知为知人之要务,故曰“知人则哲,能官人”。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先务者,亲贤之谓也。亲贤者,知贤之谓也。自古明君贤相,孰不欲得贤而亲之,而卒所亲者皆不贤,则以不知其人之为不贤而妄以为贤而亲之也。故又曰“不知其人可乎”。知人则不失人,不失人则天下安矣。此尧之所难,夫子大圣人之所深患者,而世人乃易视之。呜呼!亦何其猖狂不思之甚也!况乎以一时之喜怒,一人之爱僧,而欲视天下高蹈远引之士,混俗和光之徒,皮毛臭秽之夫,如周丘其人者哉!故得位非难,立位最难。若但取一概顺己之侣,尊己之辈,则天下之士不来矣。今诵诗读书者有矣,果知人论世否也!平日视孟柯若不足心服,及至临时,恐未能如彼“尚论”切实可用也。
  极知世之学者以我此言为妄诞逆耳,然逆耳不受,将未免复蹈同心商证故辙矣,则亦安用此大官以诳朝廷,欺天下士为哉!毒药利病,刮骨刺血,非大勇如关云长者不能受也,不可以自负孔子、孟轲者而顾不如一关义勇武安王者也。
  苏长公例如人,故其文章自然惊天动地。世人不知,祗以文章称之,不知文章直彼余事耳,世未有其人不能卓立而能文章垂不朽者。弟于全刻抄出作四册,俱世人所未取。世人所取者,世人所知耳,亦长公俯就世人而作也。至其真洪钟大吕,大扣大鸣,小扣小应,俱系精神髓骨所在,弟今尽数录出,时一披阅,心事宛然,如对长公披襟面语。憾不得再写一部,呈去请教尔。倘印出,令学生子置在案头,初场二场三场毕具矣。
  龙溪先生全刻,千万记心遗我!若近溪先生刻,不足观也。盖《近溪语录》须领悟者乃能观于言语之外,不然,未免反加绳束,非如王先生字字皆解脱门,得者读之足以印心,未得者读之足以证人也。
  又与焦弱侯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文会友也。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此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此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讲。然则不讲亦未过矣。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踉长芦长官别赴新任。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