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又十余年,而以墓铭属予。公娶某氏,封恭人。子五人:长即宗羲,次宗炎、宗燧、宗辕、宗怀。葬在化安之新阡。予往识公长安,退而语人:“黄公丰颐广颡,长身山立,岿然福德大人也。”公没,人或以予。在昔元季,有以南台大夫抗节死伪吴者,袁廷玉相之曰:“公大贵人也,当秉忠致命,名垂后世,公必勉之。”繇此言之,士大夫非具福德相,其能以忠义显闻乎?予之相公,盖未为不验也。铭曰:
夷之初旦明未周,虹扬蔽赘旒。天门讠失荡叫莫繇,一夫九首择肉投。
高冠长剑部党俦,一苇誓塞江河流。一击不中耻下,衣冠血肉填厕。
艰难弘济需巨舟,风颠缆弱柁不收。人谋不远输鬼谋,长年三老空嘲啁。
抗辞同日自我求,芳膏煎灼非我尤。天晶日光死何忧?幸哉不从李范游。
淋漓碧血一丘,荪芳兰茁天汝酬。我铭其藏语不偷,丹书青史俱千秋。
(陕西按察司副使赠太仆寺卿顾公墓志铭)
天启中,群小嗾逆奄兴大狱,谋杀应山杨忠烈公、桐城左公、嘉善魏公,逮其客汪文言下诏狱,考问无所得,聚而谋曰:“先是经、抚之狱,刑部顾员外引八议议熊廷弼。廷弼,楚人也,顾员外,杨、左之党人也,以鬻狱坐顾,以关通坐杨、左,则诸人一网尽矣。”公已调兵部,再调礼部,出为陕西按察司副使,奉严旨逮系,与杨、左等六人并下诏狱。五人后先考死,移公下刑部狱,命法司定爰书。公慷慨对簿曰:“某奉旨送法司,据招定罪,岂容复辩?欲辩则抗圣旨也,欲不辩则自欺本心,欺法司,且欺天下后世,是亦欺皇上也。不抗即欺,无一而可也。且五人者皆前死矣,借某以实五人之招,则某既自诬服,又代五人诬服,何以见五人地下乎?明公能昭雪此案,则万代瞻仰。不然,有镇抚原招在,某复何言?”法司环坐愕眙,无以难也。已而叹曰:“汪文言犹能为贯高,我独不能乎?吾不可以再辱矣。”乃呼酒与其弟大夏、从弟大武诀别,趣和药饮之,未绝,复雉经而卒。天启乙丑九月十四日也。享年五十。后三年丁卯,今上即位,﹃逆奄,赠公太仆寺少卿。命法司更定先朝爰书,于是公等六人冤状始白。呜呼痛哉!
公登万历丁未科进士,除泉州府推官。移病免归,改常州府儒学教授,稍迁国子监博士。是时党议已成,朝右以东林相抉谪,斥逐殆尽。公叹曰:“昔贾彪不入顾厨之目,西行以解其难。吾不预东林,正可以彪自况也。”广文官冷,非世所指名。公又能奕棋谑浪,与朝士浮湛上下,而实以其间为收拾人才、改纪国政之地。迨光庙御极,南昌为政,杨、左在台省,除旧布新,海内焕然改观。知公者以谓居中斡旋有功为多,而群小之侧目深矣。迁刑部,历主事、员外,以久次议改调,而经、抚之狱起,司寇王庄毅公以为非公不能办也,留公署山东司事,欲以重公,然卒用是败。呜呼!经、抚之狱,厥罪惟均。公惜熊之才,议贳之以责后效;然卒定熊辟者公也。杨初抗疏请易熊,魏抗疏请辟熊,其不受熊赇,甚易明也。公之祸酝酿于庚申鼎革之时,而发作于甲子击奄之日。机不深则祸不烈,冤不极则白不早,其始终借端于公,则天也。公何憾矣哉!公精敏强直,明习法比,案牍山积,手批口决,老狱吏皆为吐舌。辽沈之陷也,台省搜获奸细,弃市无虚日,系者二百余人,饥寒瘐死,莫敢问者。公请于王公曰:“以一身易五十余人命,某犹甘之,况一官乎?”即日谳之,论一人,颂系二人,他皆移大理纵遣。王公叹息称焉。杜茂者,冒登抚之饷,逃匿僧舍,为边吏逻得者也。张鹤鸣以司马行边,劾与佟卜年约李永芳谋叛。狱已具矣,王公以问公。公曰:“招谓卜年令河间,茂匿廨舍三月,偕其二仆往来。永芳所具有本末,独不知二仆姓名,何也?同谋三月,聚首摩腹,亲逾骨肉,岂不识其仆为谁某?往来永芳所,同行数千里,不一扣其姓名者,何也?以原招覆之,茂之诬服无疑也。”王公曰:“然。然则何以处卜年?”公曰:“卜年虽非叛,实佟养真族,坐叛族,流三千里,可也。”王公去,而侍郎杨东明署事,奏卜年实奴酋族,每岁拜金世宗墓,当伏诛。公曰:“此语何从得之?”杨曰:“闻之人言。”公曰:“刑部奏事,有审得某人云云,无闻得某人云云也。”杨大惊,奏已发,亟追止之。杨欲更坐卜年论死,曰:“佟养真既以谋反论,卜年乃反族,非叛族也。”公曰:“律反族不同谋不同居者,止期亲论斩,余不坐。”杨作色曰:“谋反夷三族,宁论期亲?”公曰:“明公所言者汉法,员外所执者《大明律》也。”从容简律以进。杨默然惭恚而止。公之据经察狱,不诡随徇人,皆此类也。公与其弟大韶孪生,并负异才,有二陆两苏之目。长而通经术,谙掌故,慨然有经世之志。典试广西,作财赋文武对策,识者以为今之子瞻也。卒之前数日,手指重伤,强拈笔作自叙,笔记诀别书,凡数千言,酒酣慷慨语曰:“自唐、虞至今,才四千年。吾生世五十年,已得八十分之一,不可为不寿。即以凶终,不犹愈于老死牖下者乎?”又为偶语曰:“故作风波翻世道,长留日月照人心。”曰:“此他日祠堂对联也。”公之豪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