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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震川先生集-明-归有光-第15页

率口而言,多民俗歌谣,悯时忧世之语,盖大雅君子之所不废者。文中子谓:「诸侯不贡诗,天子不采风,乐官不达雅,国史不明变,斯已久矣,诗可以不续乎?」盖三百篇之后,未尝无诗也。不然,则古今人情无不同,而独于诗有异乎?夫诗者,出于情而已矣。
次谷知诗者,敢并以是质之。而其岩处高尚之志,世路艰危之迹,见于其自序者详矣。故不论。
草庭诗序【旧本皆刻,钱宗伯汰之,今仍存。】
庐陵康君奭,字才难。来游吴中,士大夫皆乐与之交。将还,为歌诗赠之,而以草庭为题。凡为诗若干首,请余为之序。
草庭者,君居家精舍名也。君家在西昌郭外,临大江。日闭户读书其中。用周子庭前草不除之语,以名其室。盖周子得孔、孟之心于千载之下,即此庭草不除,与己意同而已。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鱼之乐?」人与万物一体,其生生之意同。故「昆虫【虫 原刻误作「蛰」,依大全集校改。】
未蛰,不以火田,不麛,不卵,不杀胎,不殀夭,不覆巢」,此心也。「贲若草木」,此心也。「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同此生生之意而已。知此,则知所谓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而勿正」之义同。而程子再见周茂叔,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趣。岂谓濠上之游,以庄子非鱼而不知鱼之乐也哉?周子家道州,二程子从受学焉,即今江西之南安。其后象山、草庐,相望而出,俱在大江之西。而庐陵自欧阳公以来,文章节义,尤称独盛。谓其皆无得于斯道,不可也。
今数年来,海内学者绝响,而江右一二君子,犹能抱独守残,振音于空谷之中。当世学沦丧,而岿然有存者。君生其乡,岂谓无所闻哉?何君本彻,实君之弟子,而与余有太学之旧,尤数称君行谊超然世俗利欲之外。余故为序所以为草庭之意,而其为诗者盖不必论也。
经序录序【代】
予昔承乏汴藩,因识宗室西亭公。修学好古,有河间大雅之风。尝得唐李鼎祚周易集解 【解 原刻作「传」,依书名径改。】
,椠版行于世。又为诸经序录,凡为经之传注训诂者,皆载其序之文。使世之学者,不得见其书而读其序,固已知其所以为书之意,庶以广其见闻而不安于孤陋,实嘉惠后学之盛心也。
昔孔子修述先王之经,以教其门人,传之世世不绝。遭秦燔书,汉儒存亡继绝,不遗余力。自此六艺稍稍备具。太常之所总领,凡四十博士。而古文尚书、毛诗、谷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犹推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而天子时会羣儒都讲,亲制临决。所以网罗遗轶,博存众家,其意远矣。沿至末流,旋复放失。则郑、王之易自出费氏。而贾逵、马、郑为古文尚书之学。孔氏之传最后出。三礼独存郑注。春秋公、谷浸微。传诗者,毛诗郑笺而已。
唐贞观间,始命诸儒粹章句为义疏,定为一是。于是前世儒者仅存之书,皆不复传。如李氏易解,后人仅于此见古人传注之一二。至啖助以己意说春秋,史氏极诋其穿凿。盖唐人崇进士之科,而经学几废。故杨绾、郑余庆、郑覃之徒欲拯其弊,而未能也。宋儒始以其自得之见,求圣人之心于千载之下。然虽有成书,而多所未尽,赖后人因其端以推演之。而淳佑之诏,其书已大行于世,胜国遂用以取士,本朝因之。而学校科举之格,不免有唐世义疏之弊,非汉人宏博之规。学士大夫循常守故,陷于孤陋,而不自知也。
予自屏居山林,得以徧读诸经。窃以意之所见,常以与今之传注异者。至如理、象之殊,而图、书大衍用九用六之论,未能定也。古、今文之别,而豫章晚出之书未能厘也。三百篇之全,而桑间、濮上之淫音,未能黜也。褒贬实录之淆乱,而氏族名字日月地名之未能明也。郊丘混而五天帝。昆仑,神州之一,而始祖之祭不及羣庙也。洪范以后,金縢、召、洛二诰之疏脱,非朱子之遗命也。开庆师门之传,非郑氏之奥义也。绍兴进讲之书,非三传之专学也。则王栢、金履祥、吴澄、黄泽、赵汸卓越之见,岂可以其异而废之乎?
欧阳子曰:「六经非一世之书,其将与天地无终极而存也。」以无终极视千岁,于其间顷刻耳。则予之待于后者无穷也。嗟夫,士之欲待于无穷者,其不拘牵于一世之说明矣。道远,不能与西亭公订正其疑义,而序其略如此云。
史论序
西汉以来,世变多故。典籍浩繁,学者穷年不能究。宋世号称文盛,当时能读史者,独刘道原。而司马文正公尝言:「自修通鉴成,惟王胜之一读,他人读未终卷,已思睡矣。」今科举之学,日趋简便。当世相嗤笑以通经学古为时文之蠹,而史学益废不讲矣。
遗石先生自少耽嗜史籍,仿古论赞之体,为书若干万言。而先生尤自珍秘,不肯轻以示人。往岁司教黄冈,时时与客泛舟赤壁之下。舟中常持史论数卷。会督学使者将至,先生浮江出百里迎之。舟至青山矶,风波大作,船几覆。但问从者「史论在否」?与司马公所称孙之翰事绝类。之翰之书,得公与欧、苏二公,而后大显于世。先生自三、五载籍迄于宋亡,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