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非我其谁哉?其行道,其为书,其化今,其传后,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戚戚于吾所为哉!
前书谓我与人商论不能下气,若好胜者然。虽诚有之,抑非好己胜也,好己之道胜也;非好己之道胜也,己之道乃夫子、孟子、扬雄所传之道也。若不胜,则无以为道。吾岂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则其与众人辩也有矣。驳杂之讥,前书尽之,吾子其复之。昔者夫子犹有所戏,《诗》不云乎:“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记》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恶害于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孟君将有所适,思与吾子别,庶几一来。愈再拜。
○与孟东野书
与足下别久矣,以吾心之思足下,知足下悬悬于吾也。各以事牵,不可合并,其于人人,非足下之为见,而日与之处,足下知吾心乐否也。吾言之而听者谁欤?吾倡之而和者谁欤?言无听也,倡无和也,独行而无徒也,是非无所与同也,足下知吾心乐否也。足下才高气清,行古道,处今世,无田而衣食,事亲左右无违,足下之用心勤矣,足下之处身劳且苦矣。混混与世相浊,独其心追古人而从之,足下之道,其使吾悲也。去年春,脱汴州之乱,幸不死,无所于归,遂来于此。主人与吾有故,哀其穷,居吾于符离睢上。及秋,将辞去,因被留以职事,默默在此,行一年矣。到今年秋,聊复辞去,江湖余乐也,与足下终,幸矣!李习之娶吾亡兄之女,期在后月,朝夕当来此。张籍在和州居丧,家甚贫。恐足下不知,故具此白,冀足下一来相视也。自彼至此虽远,要皆舟行可至,速图之,吾之望也。春且尽,时气向热,惟侍奉吉庆。愈眼疾比剧,甚无聊,不复一一。愈再拜。
○答窦秀才书
愈白:愈少驽怯,于他艺能,自度无可努力,又不通时事,而与世多龃龉。念终无以树立,遂发愤笃专于文学。学不得其术,凡所辛苦而仅有之者,皆符于空言,而不适于实用,又重以自废。是故学成而道益穷,年老而智愈困。今又以罪黜于朝廷,远宰蛮县,愁忧无聊,瘴疠侵加,喘喘焉无以冀朝夕。足下年少才俊,辞雅而气锐,当朝廷求贤如不及之时,当道者又皆良有司,操数寸之管,书盈尺之纸,高可以钓爵位,循次而进,亦不失万一于甲科。今乃乘不测之舟,入无人之地,以相从问文章为事。身勤而事左,辞重而请约,非计之得也。虽使古之君子,积道藏德,遁其光而不曜,胶其口而不传者,遇足下之请恳恳,犹将倒廪倾,罗列而进也。若愈之愚不肖,又安敢有爱于左右哉!顾足下之能,足以自奋。愈之所有,如前所陈,是以临事愧耻而不敢答也。钱财不足以贿左右之匮急,文章不足以发足下之事业。困载而往,垂橐而归,足下亮之而已。愈白。
○上李尚书书
月日,将仕郎前守四门博士韩愈,谨载拜奉书尚书大尹阁下:愈来京师,于今十五年,所见公卿大臣,不可胜数,皆能守官奉职,无过失而已;未见有赤心事上,忧国如家如ト下者。今年以来,不雨者百有余日,种不入土,野无青草,而盗贼不敢起,谷价不敢贵。百坊、百二十司、六军二十四县之人,皆若阁下亲临其家;老奸宿赃,销缩摧沮,魂亡魄丧,影灭迹绝。非阁下条理镇服,宣布天子威德,其何能及此!愈也少从事于文学,见有忠于君、孝于亲者,虽在千百年之前,犹敬而慕之;况亲逢阁下,得不候于左右以求效其恳恳?谨献所为文两卷,凡十五篇,非敢以为文也,以为谒见之资也。进退惟命。愈恐惧再拜。
○贺徐州张仆射白兔状
伏闻今月五日,营田巡官陈从政献瑞兔,毛质白,天驯其心,其始实得之符离安阜屯。屯之役夫,朝行遇之,迫之弗逸,人立而拱。窃惟休咎之兆,天所以启觉于下。依类托喻,事之纤悉不可图验,非睿智博通,孰克究明?愈虽不敏,请试辨之:兔,阴类也,又窟居,狡而伏,逆象也。今白其色,绝其群也;驯其心,化吾德也;人立而拱,非禽兽之事;革而从人,且服罪也;得之符离,符离实戎国名,又附丽也;不在农夫之田,而在军田,武德行也,不战而来之之道也,有安阜之嘉名焉。伏惟阁下股肱帝室,藩垣天下,四方其有逆乱之臣,未血斧之属,畏威崩析归我乎哉,其事兆矣!是宜具迹表闻,以承答天意。小子不惠,猥以文句微识蒙念,睹兹盛美,焉敢避不让之责而默默耶?愈再拜。
○上兵部李侍郎书
十二月九日,将仕郎守江陵府法曹参军韩愈,谨上书侍郎ト下:愈少鄙钝,于时事都不通晓,家贫不足以自活,应举觅官,凡二十年矣。薄命不幸,动遭谗谤,进寸退尺,卒无所成。性本好文学,因困厄悲愁,无所告语,遂得究穷于经传、史记、百家之说,沈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砻磨乎事业,而奋发乎文章。凡自唐虞以来,编简所存,大之为河海,高之为山岳,明之为日月,幽之为鬼神,纤之为珠玑华实,变之为雷霆风雨,奇辞奥旨,靡不通达。惟是鄙钝不通晓于时事,学成而道益穷,年老而智益困,私自怜悼,悔其初心,发秃齿落,不见知己。夫牛角之歌,辞鄙而义拙;堂下之言,不书于传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