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勉思朕言而茂明之。我国家光宅四海,年将二百,十圣宏化,万邦怀仁,三王之礼靡不讲,六代之乐罔不举,浸泽於下,升中於天,周汉已还,莫斯为盛,自祸阶漏坏,兵宿中原,生人困竭,耗其大半。农战非古,衣食罕储,念兹疲氓,未遂富庶。督耕植之业,而人无恋本之心;峻榷酤之科,而下有重敛之困。举何方而可以复其盛?用何道而可以济其艰?既往之失,何者宜惩?将来之虞,何者当戒?昔主父惩患於晁错而用推恩,夷吾致霸於齐桓而行寓令,精求古人之意,启迪来哲之怀,眷兹洽闻,固所详究。又执契之道,垂衣不言,委之於下,则人用其私;专之於上,则下无其效。汉元优游於儒学,盛业竟衰;光武责课於公卿,峻政非美。二途取舍,未获所从,予心浩然,荩所疑惑。子大夫孰究其旨,属之於篇,兴自朕躬,无悼後害。
对:臣方病近古之策不行,而陛下幸及之,是天下人人之福也,微臣其敢忍意而不言乎?且臣闻之,古者以言赋纳,岂虚美哉,荩用之也。是以益赞禹而班师,说复王而作命,斯皆用言之大略也。洎汉文帝羞不若尧舜,始以策求士,乃天下郡国有贤良之贡入焉,塞诏者晁错而已。至武帝然後董仲舒出,然而卒不能选用条对,施之天下。夫用其策不弃其人,以其利於时也;得其人而弃其策,又何为乎?若此则徒设试言之科,而不得用言之实矣。降及魏晋,朝成而暮败之不暇,又恶足言其策哉?我唐列圣君临,策天下之士者多矣,异时莫不光扬其名声,宠绥其爵禄,然而曾不闻天下之人曰:“某日天子降某问,得某士,行某策,济某功。”抑不知直言之诏屡下,而直言之士不出耶;亦不知直言之士屡出,而直言之策不用耶?今陛下肇临海内,务切黎元,求斥已之至言,责著明之确论,实命说代言之盛意也,微臣何足以承之?然臣所以上愚对,皆以指病陈述而为典要,不以举凡体论而饰文词,事苟便人,虽繁必献,言苟谐理,虽鄙必书,固不足以副陛下恳恻之诚,庶可以尽微臣体用之目耳。伏愿陛下以臣此策,委之有司,苟或可观,施之天下,使天下之人曰,“惜哉汉文,虽以策求士,迨我明天子,然後能以策济人”,则臣始终之愿毕矣。如或言不适用,策不便时,则臣有瞽圣欺天之罪,将於典刑,陛下固不得而宥之矣,亦臣之所甘心焉。
臣伏读圣策,乃见陛下悼礼乐之浸微,┰黎人之重困,责复盛济艰之术,酌推恩寓令之宜,斯皆当今之急病也,微臣敢不别白而书之?昔我高祖武皇帝拨去乱政,我太宗文皇帝干戈,被之以仁风,润之以膏露,戢天下之役而天下之人安,省天下之刑而天下之人寿,通天下之志而天下之气和,总天下之众而天下之众理。理故敬让之节著,和故欢爱之化行,是以革三王之所因,兼六代之尽美。称至德者,举文皇以代尧舜,岂异事哉,有诚信以将之也。明皇帝即位,实号中兴,方其任姚、宋而右贤能也,虽禹、汤、文、武之俗,不能举焉。四十年间,刑罚不试,人用滋植,四海大和。於是奉升中告禅之仪,则封泰山而秩嵩华;念岁巡时迈之典,则去咸镐而朝洛阳。礼既毕行,物亦随耗,天宝之後,徭戍作兴,气盛而微,理固然也。曩时之乳哺而有之者,一朝为兵歼之。兵兴以来,至今为梗。兵兴则户减,户减则地荒,地荒则赋重,赋重则人贫,人贫则逋役、逃征之罪多,而权宜之法用矣。今陛下躬亲本务,首问群儒,念礼乐之不兴,叹升平之未复,斯诚天下之人将绝复完之日也,微臣何幸而对扬之。微臣以为将欲兴礼乐,在先富黎人,将欲富黎人,在先息兵革。息兵革之术,臣请略言之。夫古所谓销兵革者,非谓幅裂其旗章,销铄其锋刃而已也。荩诚信著於上,则忠孝行於下;敬让立於内,则夷狄和於外。夷狄和则边鄙之兵息,敬让立则争夺之患销,争夺之患销则和顺之心作,和顺之心作而礼乐之道兴矣。此先王修政辑兵兴礼乐、富黎人之大略也。陛下必欲责臣以详究之术,臣又请指事以明之。夫食力之不克,虽神农设教,天下不能无馁殍之人矣。是以古之不农而食之者,四而已矣:吏有断狱之明则食之,军有临敌之勇则食之,工有便人之巧则食之,商有通物之智则食之。是四者,率皆明者、勇者、巧者、智者之事也,百天下之人,无一二焉。苟不能於此者,不农则不得食,不织则不得衣。人之情,衣食迫於中,则作业兴於外,是以游食者恒寡,而务本者恒多,岂强之哉,彼易图而此难及也。今之事则不然,吏理无考课之明,卒伍废简稽之实,百货极淫巧之工,列肆尽兼并之贾,加以依浮图者,无去华绝俗之贞,而有抗役逃刑之宠,假戎服者,无超乘挽强之勇,而有横击诟吏之骄,是以十天下之人,九为游食,蠢朴愚谨不能自迁者,而後依於农。此又非他,彼逸而易安,此劳而难处也。以惰游之户藏富,而耕桑之赋愈重,曩时之十室共耕而有不给者,今且聚之於一夫矣。虽有慈惠之长,仁隐之吏,尚不能存;若よ断击抟之,则将转移於沟壑矣。今之课吏者,以赋敛无逋负为上,以臣观之,足陛下之赋者,诚所以害陛下之人耳。若然则农桑之赋既如彼,惰游之众又如此,耕桑之赋重,则恋本之心薄,惰游之户众,则富庶之道废,此必然之理也。今陛下诚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