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甘棠勿剪;楚人之怀叔子,望碑堕泪。彼人臣也,而见思若此。虽时移政改,莫非旧臣。昔伯益赞禹,称大舜之德;曹参事惠帝,守萧何之法;魏文帝初受汉禅,群臣皆赞魏德,唯卫臻独称汉美,文帝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为人臣者,罔念於此,可谓有百心矣。
●卷七百九
☆李德裕(十四)
○旧臣论
或问先王论道之臣,事後王乎?曰:“不改先王之道则事之,改先王之道则去之。”以事尧之心事舜、禹者,其皋陶、益、稷乎?以事武王之心事成王者,其周、召乎?以事汉高之心事惠帝者,其萧、曹乎?曹参尚不易萧何之规,况高祖之道?昔区区楚国,醴酒不设,穆生先去。且穆生岂为己也,盖伤废先王之道,不忍见後王之面,其不去者,焉得免胥靡之恨哉!魏晋以降,居相位者,皆面愧心而已。又有攘臂於其间者,摭先王之道以讳旧过,改张先王之道以媚新君,弃先王之故老以掩其羞,用先王之罪人以协其志,若天地间无神明则已,倘有神明,鬼得而诛之矣。
○阴德论
陈平称:“吾多阴谋,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废亦已矣,不能复起,以吾多阴过也。”至曾孙何国绝。班生著陈平之言,以为世戒,理当然矣。而丙丞相才及子显,黜为关内侯,至孙昌乃绝,国绝三十二复续,而张汤、杜周子孙,世有令名,皆在显位,其故何哉?丙丞相於汉宣之德,可谓至矣。晋荀息以忠贞之故,不敢负献公,程婴以托孤之义,不忍斯赵氏,所以继之以死,终不食言。丙丞相於史皇孙,微君臣之分,无亲戚之情,而保养曾孙,仁心恻隐,置於燥,给以私财,介然拒天子之使,因是全四海之命(原注:《汉书》称“因赦天下郡邸狱系者”,是恩及四海也)。又奏记霍光,决定大策,既而显征卿之美,削士伍之辞,其深厚不伐,古所未有。夏侯胜以为“有阴德者,必享其乐,以及子孙,是宜笃生贤人,世济其美”,古所谓有後者,良谓是矣,焉在传爵邑而已哉。张、杜有後者,岂用法虽深,而所治者或能去天下之恶,除生人之害,所以然也。
○臣子论
士之有志气而思富贵者,必能建功业;有志气而轻爵禄者,必能立名节。二者虽其志不同,然时危世乱,皆人君之所急也。何者?非好功业,不能以戡乱;非好名节,不能以死难。此其梗概也。好功业者,当理平之世,或能思乱;唯重名节者,理乱皆可以大任。平淡和雅,世所谓君子者,居平必不能急公理烦,遭难亦不能捐躯济危,可以羽仪朝廷,润色名教,如宗庙瑚琏,园林鸿鹄,虽不常为人用,而自然可贵也(原注:世谓王刘之俦也)。然世亦有不拘小疵而能全大节者。如陈平背楚归汉,汉王疑其多心,令护诸将,又疑其受金,可谓不能以名节自固矣。及功成封侯,辞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汉高曰:“若子可谓不背本矣。”其後竟诛诸吕以安刘氏。近日宰相上官仪,诗多浮艳,时人称为上官体,实为正人所病,及高宗之初,竟以谋废武後,心存王室,至於宗族受祸。郭代公,侗傥不羁之士也,少不以名节自检,当萧岑内难保护睿宗,虽履危机,竟全臣节。则名节之间,不可以一概论也。陈平能不背魏无知,所以必不负汉王矣,今士之背本者,人君岂可保之哉?
○忠谏论
人君拒谏有二:一曰生於爱名,二曰不能去欲。虽桀、纣、桓、灵之君,未能忘名,自知为恶多矣,畏天下之人知之,将谓谏己则恶不可掩,故不欲人之谏己。如晋献非骊姬寝不安,齐桓非易牙食不美,必不能去之,亦不欲人谏己。人臣忠谏亦有二:欲道行於君,可使身安国理者,其辞婉;欲名高後世,不顾身危国倾者,其辞讦。若考叔启大隧以成庄公之孝,仓唐献犬雁以复文侯之爱,留侯封雍齿以安群臣,招四皓以定惠帝,此所谓婉也。谏大夫言婢不为主,白马令言帝欲不讳(原注:刘、李二人名各不便,故书官),激主之怒,自有其名,望其听从,固不可得,此所谓讦也。汉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当乘舆谏曰:“臣自刎颈,以血污车轮,则陛下不入庙矣。”张猛曰:“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元帝曰:“晓人不当如是耶。”则知谏之道在於婉矣。唯英主必能从谏。何者?自知功德及生人者大矣,虽有小恶,不讳人言。如汉高械系萧相国,及闻王卫尉之言,乃曰:“我不过为桀纣主,而相国为贤相。”此所谓不讳也。近日名臣王石泉居相时,子为眉州司士,天後尝问曰:“卿在相位,子何远乎?”对曰:“庐陵是陛下爱子,今犹在远,臣之子焉敢相近?”有以见君子之心,亦仓唐之比也。
○管仲害霸论
昔管仲对桓公曰:“宫中之乐无所禁御,不害霸也;举贤而不能任,此害霸也。”余窃窥敬仲此对,是欲一齐国之政,满桓公之志。然则非专任亦不能致霸,故一则仲父,二则仲父,桓公所以能九合诸侯,为五霸之首。中代蜀主之任孔明,苻坚之用景略,虽关羽不能移,樊世不能惑,蜀与秦皆君安国理,非专任之效欤?桓公得敬仲则兴隆霸业,汉元信石显而反秽明德,信任同而理乱异者何也?所任用非其人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