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以民心者乎汉魏尚权驱赤子于利刅之下争寸土于百战之内士为诸侯诸侯为天子非兵不能威非战不能服不曰取天下以民命者乎由是编之为术术愈精而杀人愈多法益工而害物益甚呜呼其亦不仁矣蚩蚩之类不敢惜死者上惧乎刑次贪乎赏民之于君犹子也何异父欲杀其子先诏以威后啖以利哉孟子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后之士有是者虽不得士吾以为犹士焉
读封禅书【宋刘敞】
刘子曰新垣平候日再中文帝以建元言汾阳有寳鼎气乃效于后平之于术亦可免矣其卒以诈死为世大僇何哉彼以其术为逺而饰之以巧以其利为迂而益之以谄者也败不亦宜乎是故博学而精择之正言而谨守之不为顷久变志不以利钝迁虑辟此患也荘周有言毋以人徇天毋以故灭命岂新垣平之谓邪悲矣
读李翱文【欧阳修】
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识其性当复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已者故丁寜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然以翱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隽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懐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况乃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推是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疏逺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读孟尝君传【王安石】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读孔子世家【王安石】
太史公叙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公卿特起则曰列传此其例也其列孔子为世家奚其进退无所据耶孔子旅人也栖栖衰季之世无尺上之柄此列之以传宜矣曷为世家哉岂以仲尼躬将圣之资其教化之盛舄奕万世故为之世家以抗之又非极挚之论也夫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所谓多所抵牾者也
读贾谊传【曾巩】
余读三代二汉之书至于竒辞奥旨光辉渊澄洞达心腑如登髙山以望长江之活流而恍然骇其气之壮也故诡辞诱之而不能动淫辞廹之而不能顾考是与非若别白黑而不能惑浩浩洋洋波彻际涯虽千万年之逺而若会于吾心葢自喜其资之者深而得之者多也既而遇事輙发足以自壮其气觉其词源源来而不杂剔吾麤以迎其真植吾本以质其华其高足以凌青云抗太虚而不入诡诞其下足以尽山川草木之理形状变化之情而不入于卑污及其事多而忧深虑逺之激扞有触于吾心而干于吾气故其言多而出于无聊读之有忧愁不忍之态然其气要为无伤也于是又自喜其无入而不宜矣使予位之朝廷视天子所以措置指画号令天下之意作之训辞镂之金石以传太平无穷之业盖未必不有可观者遇其所感寓其所志则自以为皆无伤也余悲贾生之不遇观其为文经画天下之便宜足以见其康天下之心观其过湘为赋以吊屈原足以见其悯时忧国而有触于其气后之人责其一不遇而为是忧怨之言乃不知古诗之作皆古穷人之辞要之不悖于道义者皆可取也贾生少年多才见文帝极陈天下之事毅然无所阿避而绛灌之武夫相遭于朝譬之投规于矩虽强之不合故斥去不得与闻朝廷之事以奋其中之所欲言彼其不发于一时犹可托文以摅其藴则夫贾生之志其亦可罪邪故予之穷饿足以知人之穷者亦必若此又尝学文章而知穷人之辞自古皆然是以于贾生少进焉呜呼使贾生卒其所施为其功业宜有可述者又岂空言以道之哉予之所以自悲者亦若此然世之知者其谁欤虽不吾知谁患邪
读两陈遗墨【朱熹】
天下有自然不易之公论而言之者或不免于有所避就故多失之若诸公熈寜日録之辩是也尝记顷年获侍坐于故端殿上饶汪公纵言及于日録熹因妄谓日録固为邪说然诸贤攻之亦未得其要领是以言者渎而听者疑用力多而见功寡也盖尝即其书而考之则凡安石之所以惑乱神祖之聪明而变移其心术使不得遂其大有为之志而反为一世祸败之原者其隠微深切皆聚此书而其词锋笔势纵横捭阖炜烨谲诳又非安石之口不能言非安石之手不能书也以为蔡卞撰造之言固无是理况其见诸行事深切着明者又已相为表里亦不待晩年怼笔有所增加而后为可罪也然使当时用其垂絶之智举而焚之则后来载笔之士于其帷幄之间深谋宻计虽欲毕力捜访极意形容势必不能得之如此之悉而传闻异词虚实相半亦不能使人无溢恶之疑且如勿令上知之语世所共传终以手笔不存故使陆佃得为隐讳虽以元佑众贤之力争辨之苦而不能有以正也何幸其徒自为失计出此真迹以暴其恶于天下便当摭其肆情反理之实正其迷国误朝之罪而直以安石为诛首是乃所谓自然不易之公论不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