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筵有待,且具常食,五簋五分。”厨娘请菜品食品质次。郡守书以与之。食品第一羊头佥,菜品第一葱齑,余皆易办者。厨娘谨奉令,举笔砚开列物料内。羊头佥五分,合用羊头十个,葱齑五碟,合用葱五斤,他物称是。郡守心嫌太费,然未欲遽示俭啬,姑从之。 翌日,厨役告物料齐,厨娘发行奁,取锅铫盂勺汤盘之属,令小婢先捧以行,璀灿耀日,皆是白金所制,约每器须值廿金。至如刀砧杂器,亦一一精致,旁观为之啧啧称赏不已。厨娘更团袄、围裙、银索攀膊,掉臂入厨房,据胡床坐,徐起切抹批脔,快熟条理,直有运斤成风之势。其治羊头也,漉置几上,剔留脸肉,余悉掷之地。众问其故,厨娘曰:“此皆非贵人所食也。”众为拾起,顿置他所。厨娘笑曰:“若辈欲食狗子食耶?”其治葱齑也,取葱辄微过沸汤,悉去须叶,视碟之大小分寸而截断之,又除其外数重,取条心之似韭黄者,淡酒盐浸渍,余悉弃,了无所惜。凡所调和,馨香脆美,济楚细腻,食之举箸无余,亲朋相顾称好。既彻席,厨娘整襟再拜曰:“此日试厨,幸中台意,乞照例支犒。”郡守方迟难。厨娘曰:“得母等检成例耶?”乃探囊取数幅纸以呈曰:“是向在某官所得支赐判单也。”郡守视之,其例:每大筵,则支犒钱十千缗、绢廿疋、常食半之。数皆足、无虚者。郡守不得已,为破悭,强给之。私叹曰:“吾辈力薄,此种筵晏,岂宜常奉?此等厨娘,岂宜常用?”不旬日,托以他事,善遣之去。
此北宋时风俗也。 群尚饮食,虽素俭之郡守,不免俗情,况今日之华靡成性者乎?前所纪畜女优,谱时曲,酣歌恒舞,所谓巫风已说矣!然尚鬼之俗,必牲牷告备,而尸祝乃缓节以安歌;好乐之场,必肴馔精致,而朋侪乃式歌而且舞。则求精于肴品者,乃酣歌恒舞之媒也。用是附之巫风云。
邑中食物之求丰求美,始于典商方时茂家。每宴客,率以侈泰,碗以宋式为小,易以养文鱼之大者。碟以三寸为小,易以盛香圆之大者。煮猪蹄,甜酱、黄糖,全体而升诸俎,谓之“金漆蹄撞”。烧羊肘,白糖、白酒,全体而升诸俎,谓之“水晶羊肘”。烧鸡及鸭,每俎必双,亦全体不支解。他品率称是。一时富家争效之。而明时庶人宴饮定制,器用浅小,簋止六,或缺其一,间用木,刻鳞像鱼形,盛诸豆以备其数。至此,其风大变矣。
于是钱副使者,富而官,宦而益富。里居时,好宾客,其夫人克勤中馈职,善造酒馔,所取以新、清、精三字为上品。其着闻于邑者数种,今列于左:
羊腰:从刲羊者买归生腰子,连膜煮酥取出,剥去外膜,切片,用胡桃,去皮捣烂,拌腰炒炙,俟胡桃油渗入,用香料、原陈酒、原酱油烹之。味之美,熊掌不足拟也。或无羊腰,即用猪腰,如前法制之,并佳。
鳖裙:鳖自江北贩来者,不用,惟用产于河里者,宰之,略煮取出,剔取其裙,镊去黑翳,极净纯白,略用猪油爆煿,和姜桂末,乃出供客,入口即化,异味馨香,咸莫知其为鳖也,因别其名曰“荤粉皮”。
蒸野鸭:家鸭肥浓,不足贵也;必野鸭之网得者,去毛极净,乃空其腹,用五香和甜酱、酱油、陈酒实腹中,而缝其隙,外用新出锅腐衣包之,乃蒸;蒸烂去皮,自颈至腿,节节开解之;抽其骨,止存头脚,仍用全体。再用五香、甜酱、酱油、陈酒等料,入原汁中,微火■⑷之,视汁将干,乃取出供客。余若山中花鸡、刺蟊鹰等物之有脂者,皆用腐衣包裹而蒸,故脂不漏而腴。
鸭舌:从厨师家,或酒馆中,广取得之,熟而去其舌中嫩骨,竖切为两,同笋芽、香菌等,入麻油同炒,泼以甜白酒浆,客食之,疑为素品中麻姑之类,而味不同,此为杂品中第一。
雄鸡冠:亦厨司家酒馆中收得者,绢裹置藏糟中,经宿亦用麻油甜白酒浆,同笋芽、香菌等炒之,客嗜其味,莫知为何物,此为杂品中第二。
鸡鸭肾:亦收之厨司家酒馆中,沃以酒浆,取泉水煮为羹,和以鲜笋芽或鲜嫩松花菌,味美异常,此为杂品中第三。
鸽蛋,先期付钱于养鸽者,逐日收积。白汤煮熟,去壳,廿颗圆匀,光白可爱,作汤点,又香莲米,磨粉为米团,松子仁入洁白洋糖捣烂为馅,与鸽蛋并陈作汤点,客或携归二三枚,香气满袖,此为汤点中胜品。
鲫鱼舌,亦广收之厨司家酒馆中者,白酒浆沃之,泉水煮为汤,略掺细葱心一撮,作酒后汤品,极为清贵。
青鱼尾:选青鱼之大而鲜者,断其尾,淡水煮之,取出劈作细丝,抽去尾骨,和笋、菌、紫菜为羹,或研胡椒末,调白莲藕粉作腻,而滴以米醋少许,酒后啜之,神思爽然,味回于口,此又羹汤中别具一种风味也。
以上数种,过于求美。然浓肥之味,十不列一,尚有卫生颐养遗意,抑或非厥性所好也。而好胜者必踵而增华,而副使者,新、清、精三字为食上品之风,又为之一变。
于是太原赵氏以蒸鳗擅誉,颖川氏胜之以无骨刀鱼,徐厨夫以炖鲥鱼鸣技于春时,邵声施家则胜之以四时皆有。事辄翻新,实古昔先民口所未尝也。蒸鳗择肥大粉腹者,去肠及首尾,寸切为段,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