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上首房主人所藏醴也。鼎革时,兵乱,主人移居于乡,遂遗忘耳,迄今已三十余年。此酒真琼浆矣,其面上凝结为冰者,乃酒之精华无疑。”乃皆取而尝之,略无酒味,而三人不觉酩酊大醉。邑中好事者争欲购得之,每瓮予价廿金。沈妻以是衣食颇足,终其天年。
〖注:■⑴,食+强,强上声,硬食。■⑵,扌+必,bì,捩也,推击,攻击。■⑶,髟上隋下。■⑷,火+蒦,音擭。〗
艳囮二则 清 严思庵先生闲笔
明万历之末,上倦于勤,不坐朝,不阅章奏,辇下诸公亦泄泄杳杳然。间有陶情花柳者,一时教坊妇女,竞尚容色,投时好以博赀财。后且联布羽党,设局诓谝,妙选姿色出众者一人为囮,名曰“打乖儿”。其共事者,男曰“帮闹”,女曰“连手”,必择见影生情、撮空立办者,与之共事,事成计力分财。而为囮者独得其半。于是构成机巧,变幻百出,不可究诘。
时郑贵妃专宠,兄国泰倚皇亲势,暄赫都中。诸乐户女子率以承应至其家。往来日久,因熟悉其内眷及子弟辈,思欲一试其术,而慑于皇亲未敢也。
有徐少司空者,南直扬州人,自部曹历职卿贰,久宦京都,晚年于都中娶一妾,生少子,甚爱之。司空家富,以本籍田产,拨付长君,而以燕京市廛租及古玩宝器并宦囊,予之少子,复以其所荫职予之为出身地。司空殁,少子以母同居都中。其书屋有小楼,窗外为邻家内院。适有沈妪者,移居于此。一日,妪诣徐宅,徐母子与之款洽。妪自言一子为国学生,善鉴古玩,客于郑皇亲门下。皇亲信任吾子,待之异于他客。吾亦往来其家。其家正夫人为某氏,副夫人为某氏。女曰赛姑,年十八,尚未字。其正夫人云,必择名宦子貌美才美,且有官职者,方与为婚。因笑指徐生曰:“郎君必中选。吾为媒,可乎?”徐母曰:“齐大非吾偶也。盖业已谢之矣。”
他日其子沈瑀来拜。人物俊伟,谈吐娴雅。徐生一见欢甚。知其善识古器也,出其珍藏罗列示之。瑀咋舌曰:“君家宝玩若是,除是荣阳府中,天下莫如君家者。然如双玉狮衔环一事,世所罕有,即郑府中无可匹敌。”徐生曰:“郑氏最珍者何物?”瑀曰:“前日贵妃所赐赛姑数种,其中有不世奇珍,有玉如鹅卵曰‘暖手’,寒时两手握之,掌中温气欲汗;有炉曰‘自然香’,木质而中空,卧时以体相偎,香气滃然,流绕被中;一是臂钏,白玉为质,而以金刻花鸟嵌,其细巧不可名状;又一为碧蓝宝石簪,黑夜中有碧光射人目。其余珠珥服饰,尚有价可评,未足奇也。”徐生因问:“赛姑何人?”曰:“郑君之嫡女也,与老母极亲厚。老母尝言赛姑妙丽,神仙中有之,尘世所无也。郑夫人爱之甚,前后求婚者百数,皆不见允。盖良缘未遇耳。”徐生信其言,独耿耿于所谓赛姑者,恨未一寓目也。
至中秋夕,徐生母子登楼赏月,忽闻楼外娇声纷纷,俯瞰沈家庭中,妇女济济,皆艳妆,共围一美姝于阶前小立。玉容姣好,与月色相映;珠光翠影,闪耀于乌鬟绿鬓间。沈妪仓皇晋接,惊喜若狂,携座语美姝曰:“盍少坐,且玩此皎月。”因仰观天上,笑指嫦娥曰:“不意今夕降寒家也。”俄而茶至,美姝略举杯沾唇,旋立起辞去。妪执手挽留,姝微吐一二语,音细不辩。两保姆相扶,率众妇遂出。徐母子从楼上细窥,且莫知其为何等贵家女也。
次日沈妪来,欲借朱红盒子,自云:“昨宵忽蒙一贵人过舍,仓猝不及款待,欲盛果品数种,聊申意耳。”徐母曰:“得非昨夜坐汝庭中者耶?”妪佯惊曰:“太君何以知之?”因作回想状,忽拍手笑曰:“吾知之矣。在楼上窥见之耶。”徐母曰:“然也。”妪曰:“太君前,吾不能私。实郑皇亲赛姑,昨宵往大兴隆寺烧香,归途经此,一至寒舍,外间不知。”徐母曰:“曾字人否?”妪曰:“未也。吾向固言之,可为郎君地嘉偶。奈太君意过谦何。”徐母曰:“姑试言之,但多费,恐力不支。”妪曰:“何哉?以太君家财,万金可吐手而办,寻常婚礼,以数百金为至。今结婚皇亲,诚不容过啬,然统计问名若干,纳采若干,吉期若干,不过二三千金足矣。且陆续付去,不必一朝尽输所有。异日新人至,白镪黄金,堆箱盈箧,小往大来。何目前吝此区区者哉?东海家世,不亚荣阳,郎君以妙年指日授职。若借泰山力,倚为奥援,将躐五马,登八座,金章紫诰,荣及所生,此岂世间常有之福?吾以比邻美情,欲成此佳事。非有厚望,但冀郎君得意后,念老妇微劳,一垂盼于吾子可耳。”时徐生在旁,不觉饫听。其母亦心动,遂托求婚。
越日将晚,妪忽至,面色酡然,行动皆有醉容戏拉徐生手,顿诸地大呼曰:“速揖谢吾!速揖谢吾!”母迎而问之。妪曰:“事谐矣。但郑夫人欲一见郎君貌。约来月初一日,与吾往神木厂女贞庵游玩,须郎君来一面。以郎君貌,定入彀。”徐母子大悦。
待至是日,徐生盛服乘马,仆从衣服皆焕然。至庵门苍头数十人坐于门首,见生至,颇倨,不为起。生欲入,一苍头呵止之,言:“家太太在,何书在乃擅入耶?”徐生为道来意,苍头曰:“果尔,亦须入报。”乃令小童入。须臾,沈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