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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骈体文钞-清-李兆洛-第127页

卬景行,敢涉圣门。其宏如何?节彼南山,欲罢不能,既竭愚才,惜道之味,闻疑载疑,演赞其志,次列微辞,知此者希。傥昭所尤,庶有达者,理而董之。
王叔师楚辞章句叙叙曰:昔者孔子,睿圣明哲,天生不王,俾定经术。乃删《诗》《书》,正《礼》《乐》,制作《春秋》,以为后王之法。门人三千。罔不昭达。临终之日,则大义乖而微言绝。其后周室衰微,战国并争,道德陵迟,谲诈萌生。于是杨、墨、邹、孟、孙、韩之徒,各以所知,著造传记,或以述古,或以明世。
而屈原履忠被谮,忧悲愁思,独依诗人之义,而作《离骚》,上以讽谏,下以自慰。遭时暗乱,不见省纳,不胜愤懑,遂复作《九歌》以下凡二十五篇。楚人高其行义,玮其文采,以相教傅。
至孝武帝,恢廓道训,使淮南王安作《离骚经章句》,则大义灿然。后世雄俊,莫不瞻仰,摅舒妙思,缵述其词。逮至刘向,典校经书,分以为十六卷。孝章即位,深弘道艺。而班固、贾逵,复以所见改易前疑,各作《离骚经章句》。其余十五卷,阙而不说。又以壮为状,义多乖异,事不要撮。今臣复以所识所知,稽之旧章,合之《经》《传》,作十六卷章句。虽未能究其微妙,然大指之趣,略可见矣。
且人臣之义,以中正为高,以仗节为贤,故有危言以存国,杀身以成仁。是以伍子胥不恨于浮江,比干不悔于剖心,然后德立而行成,荣显而名称。若夫怀道以迷国,佯愚而不言,颠则不能扶,危则不能安,婉婉以顺上,逡巡以辟患,虽保黄耇,终寿百年,盖志士之所耻,愚夫之所贱也。今若屈原,膺忠贞之质,体清洁之性,直若砥矢,言若丹青,进不隐其谋,退不顾其命,此诚绝世之行,俊彦之英也。而班固谓之露才扬己,竞于群小之中,怨恨怀王,讥刺椒兰,苟欲求进,强非其人,不见容纳,忿恚自沉,是亏其高明而捐其清洁者也。昔伯夷、叔齐,让国守志,不食周粟,遂饿而死,岂可复谓有求于世而恨怨哉?且诗人怨主刺上曰:“呜呼小子,未知臧否,匪面命之,言提其耳。”风谏之语,于斯为切。然仲尼论之以为大雅。引此比彼,屈原之词,优游婉顺,宁以其君不知之故,欲提携其耳乎?而论者以为露才扬己,怨刺其上,强非其人,殆失厥中矣。
夫《离骚》之文,依托《五经》以立义焉:“帝高阳之苗裔”,则《诗》“厥初生民,时惟姜嫄”也;“纫秋兰以为佩”,则“将翱将翔,佩玉琼琚”也;“夕揽洲之宿莽”,则《易》“潜龙勿用”也;“驷玉虬而乘鹥”,则《易》“时乘六龙以御天”也;“就重华而陈词”,则《尚书》咎繇之谋谟也;登昆仑而涉流沙,则《禹贡》之敷土也。故智弥盛者其言博;才益邵者其识远。屈原之词,诚博远矣。自孔某终没以来,名儒博达之士,著造词赋,莫不拟则其仪表,祖式其模范,取其要妙,窃其华藻。所谓金相玉质,百岁无匹,名垂罔极,永不刊灭者也。
陆士衡豪士赋序(此士龙所谓清新相接者也,神理亦何减邹、枚?)
夫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何则?循心以为量者,存乎我;因物以成务者,系乎彼。
存夫我者,隆杀止乎其域;系乎物者,丰约惟所遭遇。落叶俟微风以陨,而风之力盖寡;孟尝遭雍门而泣,而琴之感以末。何者?欲陨之叶,无所假烈风;将坠之泣,不足烦哀响也。是故苟时启于天,理尽于民,庸夫可以济圣贤之功,斗筲可以定烈士之业。故曰才不半古而功已倍之,盖得之于时势也。历观古今,徼一时之功,而居伊、周之位者有矣。夫我之自我,智士犹婴其累;物之相物,昆虫皆有此情。夫以自我之量,而挟非常之勋,神器晖其顾盼,万物随其俯仰,心玩居常之安,耳饱从谀之说,岂识乎功在身外,任出才表者哉。
且好荣恶辱,有生之所大期;忌盈害上,鬼神犹且不免。人主操其常柄,天下服其大节,故曰天可仇乎?而时有袨服荷戟,立于庙门之下,援旗誓众,奋于阡陌之上。况乎代主制命,自下裁物者乎。广树恩不足以敌怨,勤兴利不足以补害,故曰代大匠斫者,必伤其手。且夫政由宁氏,忠臣所为慷慨;祭则寡人,人主所不久堪。是以君奭怏怏,不悦公旦之举;高平师师,侧目博陆之势。
而成王不遣嫌吝于怀,宣帝若负芒刺于背,非其然者与?嗟乎!光于四表,德莫富焉;王曰叔父,亲莫昵焉;登帝天位,功莫厚焉;守节没齿,忠莫至焉。而倾侧颠沛,仅而自全,则伊生抱明允以婴戮,文子怀忠敬而齿剑,固其所也。
因斯以言,夫以笃圣穆亲,如彼之懿;大德至忠,如此之盛,尚不能取信于人主之怀,止谤于众多之口;过此以往,恶睹其可?安危之理,断可识矣。又况乎饕大名以冒道家之忌,运短才而易圣哲所难者哉。身危由于势过,而不知去势以求安;祸积起于宠盛,而不知辞宠以招福。见百姓之谋己,则申宫警守以崇不畜之威;惧万民之不服,则严刑峻制以贾伤心之怨。然后威穷乎震主,而怨行乎上下,众心日陊,危机将发,而方偃仰瞪眄,谓足以夸世,笑古人之未工,忘己事之已拙,知曩勋之可矜,暗成败之有会。是以事穷运尽,必于颠仆,风起尘合,而祸至常酷也。圣人忌功名之过己,恶宠禄之逾量,盖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