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个张天师连烧四十八道飞符的汗,又吓出来了。
只见金阶之下,一字儿俯伏着四位老臣。上问道:“四位老臣是谁?”原来第一位是成国公朱某,第二位是英国公张某,第三位是卫国公邓某,第四位是定国公徐某。四位老臣说道:“天师既灭和尚,又保和尚,一功一罪,伏乞天恩宽宥则个。”圣旨道:“怎么见得该宽宥?”他四位老臣道:“因是天师灭却凡僧,才得圣僧;若不是灭却凡僧,怎么得这个圣僧?功过相抵,伏乞宽恩。”圣旨道:“依四卿所奏,赦天师无罪。只是那僧人不知何处去了,到哪里去寻他来?”天师道:“小臣有个马前神算,容臣算来。”圣旨道:“着实算来。”天师笑了一笑,说道:“臣算他在西北方五台山文殊师利寺里讲经说法。”圣旨道:“你会算他居住,怎么不会算他本事,又和他赌胜?”天师道:“臣已经算他四卦。第一卦算他是个廪膳生员;第二卦算他是个王府殿下;第三卦算他是个乞丐之人;第四卦算他是个九十八九岁的老儿,倒有个八十七八岁的没趿的妈妈随身,所谓阴阳反复,老大的不识得他。”刘诚意道:“天师满肚子都是算计人的心肠,怎怪得阴阳不准!”圣旨一道:“着张真人明日五鼓进朝领旨,前往五台山钦取金碧峰长老无违。百官散班,钦此。”
文武百官出朝,天师也就出朝。那保天师的四位老臣说道:“适来的和尚,就是属起火树的。”天师道:“怎见得?”那老臣道:“你不曾看见他响的一声,就上天上?”那两个保僧人的大臣说道:“那长老是个骑硫磺马的。”天师道:“怎见得?”那大臣道:“你不看见他屁股里一漏烟?”只见一个吏部侍郎姓陈,听见这些国公学士都在取笑,说道:“今日的和尚,倒是个熟读嫖经的。”众官道:“怎见得?”陈侍郎道:“你不看见他得趣便抽身?”只是一个圆牌校尉,在陈侍郎马足之下走,他也说道:“这个和尚不但是熟嫖经,《大学》、《中庸》也熟。”侍郎道:“怎见得?”校尉道:“老爷不曾看见他的钵盂里的,是个今天水一勺?”却又大家取笑了一会。各人归衙,不觉转身便是半夜,便是五更,金鸡三唱,曙色朦胧,宫里升殿,文武百官进朝。天师进朝领旨。
却不知天师领了旨意,取得碧峰长老有功无功,却不知碧峰长老知道天师领了旨意,取他来也不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14回 张天师倒埋碧峰 金碧峰先朝万岁
诗曰:
天仗宵严建羽旄,春云送色晓鸡号。
金炉香动螭头暗,玉佩声来雉尾高。
戎服上趋承北极,儒冠列侍映东曹。
太平时节难身遇,郎署何须笑二毛。
这诗单道的是早朝的。
却说僧道赌胜,过了明日五更三点,万岁爷升殿,文武百官进朝,天师早已在午门见驾。朝廷爷和文武官议了国事,宣上天师,付了他一道钦旨,又付了他一面金牌。万岁爷道:“南京前往五台山有多少程途?”天师道:“有四千六百里。”万岁爷道:“你怎么晓得这个程途?”天师道:“臣仰观天文,俯察地理,道途远近,无不周知。”万岁爷道:“你今日去,几时回朝?”天师道:“臣今日去,明日回朝。”万岁爷道:“四千多里路程,怎么得这等的快?”天师道:“大凡钦差官,旱路驴一头,要登山度岭;水路船一只,要风顺帆开。小臣既不是旱路,又不是水路。”万岁爷道:“莫非卿家有个缩地的法么?”天师道:“也不是缩地法,臣骑的是条草龙,腾云驾雾,故此限不得路程。”万岁爷道:“既如此,快去快来。”天师辞了圣上,出了午门,讽动真言,宣起密咒,跨上了草龙,云惨惨,雾腾腾,起至半天之中,竟往五台山文殊寺而去。却说碧峰长老坐在法台上讲经,早已就知其情了,即时按住经典,离了法台,心里想道:“这个天师尽有二八分镂锼我也。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怎么又在朝廷面前保我去下西洋?只有一件,我若是去,不像个和尚家的勾当;我若是不去,佛门又不得作兴。”沉吟了一会,设了一计,叫声:“家主僧上来,吩咐本山大小和尚都要得知,今日朝廷有一道旨意,有一面金牌,钦差的就是张天师,特来此中取我进朝,去下西洋取其国玺。天师心怀不良之意,我设一个妙计搪抵天师。你们大小和尚依计而行,不可违拗,误事不便。”众和尚齐声念上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弟子们谁敢执拗。”长老对家主僧附耳低声说道:如此如此。长老起身便走,徒弟非幻、徒孙云谷两个说道:“师父也教我们一教,却好回复天师的话语。”长老道:“你两个跟我来也。”一个师父,一个徒弟,一个徒孙,慢摇慢摆,一直摆到那海潮观音殿里去了。师父坐在上面入定,徒弟坐在东一首入定,徒孙坐在西一首入定。正是:
萧寺楼台对夕阴,淡烟疏雾散空林。
风生寒渚白苹动,霜落秋山黄叶深。
云尽独看晴塞雁,月明遥听远村砧。
高人入定浑闲事,一任纵横车马临。
却说张天师收了云雾,卸却草龙,落将下来,撇过五台山,竟投文殊师利的古寺而来。才进得寺门,天师高声叫道:“圣旨已到,和尚们快排香案迎接开读。”只见走出一干僧人来,大大小小,老老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