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便把数珠儿望空一举,这僧、道两个忽然脚根立地不住,往地便倒。那长老急忙下轿,掣出戒尺,便要来打。这僧、道跳起地来,叫:“长老休动手!”长老急又见是两僧道,心疑道:“我方才分明见众人中两虎豹形状,定是妖精,怎么却是两僧道?莫不是我坐在轿子上心里舒畅,不觉眼花,不然便是这僧、道两个非凡。我闻大人君子,化虎变豹。但他若是好人,必然我法力治不倒他,如何我数珠一举,他脚根又立不住。”长老虽心疑,只得上前问道:“二位从何处来?想要到敝庵去参谒高僧?”两个便把老叟家妖怪事,说了一番。长老道:“我奉高僧师徒吩咐,命来与铁钩湾村治怪,此地既有妖,须当扫除了去。”道士说:“老叟家四子,却是士农工商四宗本业,三宗妖魔已被弟子们驱除,只有第四为商的一宗妖魔难治。我两个正欲到庵,求高僧指教法力。既是师父奉命而来,不知高僧有何指授?”长老道:“高僧以数珠、戒尺两件付我,叫我逢怪只举数珠。我方才于众中,分明见二位状若妖魔,故举数珠,忽然又非妖怪。”道士便问道:“若是真妖怪,数珠一举便怎么?”长老说:“高僧却有几句秘语传来,本不说与人,但二位既在道,同是治妖的,便说与他听知。”乃说道:
数珠端正念,举动荡妖魔。
戒尺惩邪怪,锋利不用磨。
僧人听了,向道士说:“我与师兄方才只因争老叟礼慢,动了这点邪心,便令长老看见原形,把数珠一举,使我站脚根不住,若不是长老,又动了坐轿子,畅快私心,那戒尺儿便灵如利剑。如今捉妖不捉妖,当把心放平等,自不作妖,何妖难灭。”道土道:“师兄言之当理,我们且不必到庵求高僧指教,只随着长老到老叟家,先灭了妇女妖怪,再向铁钩湾去,降那赤风大王。”乃向长老说:“师父顺道,乞先扫荡了老叟家妖,然后再剿除村怪。”
长老依言,乃与僧道、老叟离了中途小庙,来到老叟家。方才叙坐,只听得堂屋后妇人大声叫道:“何处又寻个光头长老来了。任你便寻了南寺里北寺里没头发的,整千成万来,也难管人家务闲事。”说罢大石如雨打出屋来。长老乃把数珠一举,只见屋内走出老叟的第四子来,看着长老道:“师父,你捉的妖怪在哪里?”长老说:“现在屋内大叫说话,乱打石头。”四子乃往屋内一看,道:“不见,不见。”长老乃把数珠挂在四子项下。只把数珠一挂,他眼里便看见那妇人蓬头垢面,丑陋不堪,自己思想道:“原来是我出外经商,那柳丛中一娟妓。我久未到彼,正思念她,要到彼处行乐,却原来这般模样,不是病害,定乃殒亡,空系恋心胸,想她作甚!”四子只这一念头,只听得那屋内号啕一声,从空去了,顷刻老叟家安静如前。老叟大喜,四子齐出堂拜谢,摆下素斋,款留长老、僧道。座间却议论苦乐二村的事情。老叟说道:“苦村之人真苦,师父你却说不为苦;乐村之人真乐,你却说不为乐。”长老听了,便问老叟:“此言自何说来?”老叟便把僧道与庙祝的说话讲出。长老说:“此事果不怪。苦人兢兢业业,日求升合,有甚心情去行恶事?乐人心悦意足,任情放胆,哪里顾伤天理?况且否极泰来,乐极生悲,自然循环不爽。”老叟道:“为非做歹,多是苦人去做。比如为盗做贼,哪有个乐者去为?”长老道:“苦人犯法,与乐者违律,总是遭刑宪,受苦恼,只恐苦的能受,乐者难当。”老叟道:“均是血肉之躯,刑法之苦,怎么苦的能受,乐者难当?”长老说:“贫僧常在高僧前闻经说法,曾听了几句破惑解忧言语,你听我说来。”乃说道:
饥饿贫寒能忍,官刑卑贱难当。老来卧病少茶汤,乐死有何系望。乐的何尝经惯,妖躯怎受灾殃。歌儿美妾守牙牀,哪件肯丢心放?
长老说罢,老叟点头道:“师父虽说得是,我老拙必定要找个根因,一个五行铸造生人,怎便有生来享快乐的,受苦恼的?”长老说:我小僧曾闻经卷中说得好:
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
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
老叟又说:“师父,经文大道理,却为何五行生来,那富贵快乐的像貌丰伟,这贫贱苦恼的形貌倾斜?”长老道:我又曾闻,五行相貌,皆本心生。古语云:
有心无相,相逐心生;
有相无心,相随心灭。
人若生来相貌该贫苦,陡然行了一善,那相貌忽变了富贵;人若生来相貌当富贵,忽然作了一恶,那相貌忽就变了贫苦。世上人若知有心无相,只去行善,定然没有苦恼。僧人与道士听了道:“师父,你这等说,是心在前,相在后了。既是心在前,怎又生个苦乐相貌?却不又是相在前,心在后了?”长老笑道:“你二位虽转入道,皈依两门,一心尚有未彻,哪里知心相根蒂,相通共脉,只在善恶顷刻一念间。二位且随我到铁钩湾村,降了那怪,自然知这心相从来的道理。”
话分两头,却说这铁钩湾村人,只因行恶,几被蛟患,幸赖僧道度化得安,村间仍复有瞒心昧己之人,就惹动生灾降祸之怪。有一家大户,姓井名宪三,这人家资近万,都是刻薄利债上挣来,虽然救了贫乏的急,却也坑了借贷的生。怎么救了贫乏的急?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