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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九云记-清-无名子-第42页

冀恳之至。
  写毕,挑灯独坐,只自嘘唏。
  忽闻窗外有呜咽掩抑之声,学士惊讶,推窗而视,却是春娘独立阶苔之上,涕泣告辞道:“贱妾情曲,前所悉告。今者小姐之礼币已退还,小姐便是郑门之一寡妇。贱妾自幼心中自誓,即与小姐苦乐与同,不可须臾相舍。妾今水辞大人,归侍小姐,以送余生。大人恩爱之德,只在来世为犬为马,以报万一而已。”学士道:“皇命至此,礼币退还。小姐亲事,自当有凑合之因缘。春娘已为杨家之人,舍此三从之义,独将安之,得不与小姐大异乎?”春娘愕然道:“大人之言差矣。小姐识礼明义,炯澈古今。礼聘一入郑府,小姐夫妇之伦已定。今虽迫于严命,退还币聘,小姐自当终身自洁,以待父母膝下。宁有舍礼亏节,自作伤伦之理乎?大人实不谅小姐之高操,有此礼外之语。妾不胜慨叹。”乃下阶再拜而去。
  学士见此光景,心如刀碎,万念灰冷,只自抚掌发叹,坐俟天亮,躬诣像魏,上表待罪。
  天子览毕,倒极矜闵,揣量太后必无容恕,先命下杨少游于廷尉,入告太后:“杨少游再疏,复力陈退币、赖婚之非礼。”太后拍案大怒道:“为臣子而抗天子之命,至再至三,臣分蔑矣。正孟夫子所云『臣视君如仇雠』者,无臣分,大不敬罪,正下廷慰,而勿问乎?宜即捆缚脑箍下于天牢死囚狱里,后告我。”乃翻身入殿。天子惶惧,禀道:“杨少游职在卿月。捆缚,国法所无。”太后不答。佯长入内。
  天子出殿,命移囚少游于天牢。时满廷诸臣,无不谏诤。
  皇爷道:“寡躬非不知杨少游无罪,争奈太后娘娘震怒有命,朕有所不敢自由的。”都御史杨琏奏道:“父母有过,号泣而随之。伏愿陛下,禀过太后,无有过中之举。”天子道:“明天是太后娘娘千秋节,宴燕之时,乘机当导达。”群臣皆俯伏呼万岁。按下不题。
  且说张善,最初天津桥酒楼,桂蟾月将杨少游三诗咏歌独点,不胜怏怏;其后柳阴亭上,又遇着杨少游,欲为夸张自己的歪才,先言不可无诗,欲借前人之诗句,要为冒弄之计,及到联句,一字儿不能出口,露出马脚,逢他抢白,归言其父,欲陷害杨少游,终无机会,愤愤不已;又复欲图郑小姐之婚,使他严学初求婚不成;又图会闱关节于叶宗师,大被喝叱。及至杨少游巍巍擢状元,郑司徒延杨少游为东牀之客,前前后后,自己所欲,尽是杨少游之有,积憾蕴中,昼夜切齿,道:“吾之命里魔障,惟彼杨家蛮种。”告他父亲修河道:“孩儿对头便是杨家禄蠹,誓不与共戴一天。”修河道:“孩儿勿虞。朝廷上事端自多,杨家那厮官上的事,何患无吹毛觅疵。这厮必构害于我手里,以雪孩儿之愤。”今见杨少游再疏方命,太后成盛怒,移囚天牢,修河便拍案叫道:“这小猢狲、杨家蛮种,亦有死时。何不乘此挤害。”即遣心腹邀严学初来。严学初登时趋来,修河延内室坐定。
  寒喧茶毕,学初道:“世丈俯速,有何吩咐?”修河道:“无事不敢奉扰。今也驸马遴选,杨少游再疏抗太后娘娘懿旨,臣分蔑如,难道君命不行于一个杨少游乎?太后方盛怒,下于死囚牢。事将不测,易其狙击。那厮蛮种与家豚为对头,贤契之所知。今乘此机,构上一表,一来可以迎合太后之意,二则公报私仇,以雪豚儿之忿。贤契以为如何?”学初道:“世丈所命,虽蹈汤赴火,敢所不避。况胤契之所与不合乎?晚生当上一本,以正臣子分义,以报世丈恩爱。”修河大喜。须臾,诬疏成一本,其辞云:礼部侍郎臣严学初,惶恐为弹劾大不敬事:伏以人臣事君,以尽忠为道。尽中之道,在乎奉旨承命,不遑暇及,有不敢一毫倔强方命,以亏臣分,即是古今之通义。今大学士臣杨少游,以口尚乳臭,薄侍斗筲之才,通关节于主试之宗师,侥幸占科,历杨清显,已跻卿月之班,已是骤升,不合人望,圣恩包容,宠遇谬加,为臣子道理,感激殊恩,赴汤炎火,尚且不避。今以禁脔之选,特出于常格之外。渠有一分臣子之分,岂敢生迁逆方命之意,而谓有已聘于郑纁之女,再疏叫阍,全没分义,已是罔赦之罪。太后有旨,使还聘礼。伉俪之义已绝,郑女适他,宜无所拘碍。而少游敢以夫妇之义已定之说,专事方命,岂人臣事君之道也!臣知其中必有委折,臣请毕陈之:杨少游本一浮浪轻薄之徒。秀才入京之路,行过洛阳,娼楼酒肆,怡荡留连,全无斯文雅饰之行。入京之后,广探媒婆,闻知郑纁之女,薄有才貌,百般攒刺,得图郑纁之许婚,才为纳聘,逾墙攒穴,潜为绸缪,已有私情。男欣女悦,誓死不舍。郑纁身为大臣,欲掩其迹,延置少游于花园,谓之东牀,日夜任其潜相来往,家人唾骂。中苒之说,言之丑也。古人帷薄之戒,宁不可趾。少游之迁逆圣旨,必欲与郑女成亲者,职由此耳。臣谓郑纁,屏逐四裔,不与同中国。其失行之女,亟施当律。然后杨少游以大不敬律治之。驸马拣选,济济臣僚,岂无超越之姿,名门臣阙,不患无人。十分慎择,以完重礼。不任冀恳之至。
  天子览疏大怒,想道:“郑纁元恕大臣,识礼律已,齐家有法。岂有这般丑行于家中?杨少游文人,才德行俱备,朕所爱敬,又岂这等浮薄?构诬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