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渐渐的陆续散去。各席大菜俱已上全,众人又畅饮几杯,都要饭吃,方始起身撤席,大家散坐。
黛玉那边亦然酒阑席散。有几位客人先已辞去,连几位校书也去了,惟剩杨四、维忠、道卿、雨泉四人未走。又看了一出戏,杨四立起身来,要到新房中去,维忠等相随在后,主人只得奉陪,引领到了新房,看了一看。听自鸣钟已敲两点,杨四等退到外面,即向主人告辞,各带了一位校书,至门外上车。主人拱手相送。一时车龙马水,分道扬镳而去。正是:
娶得如君多计较,奈何彼美变心肠。
要知此段尚是陪宾,并非书中的正文。毕竟黛玉如何嫁与杨四,下回便见分晓。
九尾狐
第五回 斗机锋细论蔡家事 议身价方成鸳侣盟
且说杨四、黛玉在蔡家吃了喜酒之后,依然双宿双飞,聚在一处,自不必说。惟杨四更觉心头火热,定了一个主见,准十月内要把黛玉娶归。只是请那个做媒,与他们去议价呢?因此事不比别的,自己当面,如何好说?必须要能言善辩穿针引线的人,方能议得定妥。但一时想不出请那个,未免暗暗踌躇,呆坐在那里出神。至于黛玉却另有一个存心,并非不愿嫁与杨四,只要杨四件件依他,方肯应允。因昨天见蔡家这副景象,深抱不平,就将金巧林当作前车,尤宜谨慎,不要入了他的圈套,弄得欲罢不能,永远受人节制,岂非后悔嫌迟?所以黛玉抱牢宗旨,等候杨四来议娶时,扳足十分,不怕他不肯;并且倩个中证,保他临时不要变局,做了第二个蔡谦良。
可见黛玉的深谋远虑,胜人几倍。今观杨四呆呆不语,知他在那里转念头,必定为着此事,却故意的问道:“倪昨日去吃喜酒,看俚笃格场面倒蛮好。可惜花轿进仔门,变仔一场呒结果,拿巧林姐搀到里向厅浪,磕过仔头,送进仔房,就完结哉。 想阿要气数,啥落做小能格苦恼嗄!”杨四道:“这是他们照着做小的规矩,所以这个样子呢。” 黛玉道:“既然做小格种样式末,亦用勿着格套场面 。用仔格套场面,一样旗锣伞扇、衔牌执事,坐还俚花轿,跟还俚堂名,真真像煞有介事,着末完结,连堂才 拜,阿要坍台煞介?据奴看起来,倒是索性呒不格好,省得惹别人笑。 怪后来奴到新房里去末,巧林姐气得面孔转色,含仔一包眼泪,对仔唔倪几化人,半句闲话才说勿出,带累倪旁亦光气。倒底是蔡大少薄情呢?还是大夫人勿许实梗介?杨老, 终有点晓得格 ?” 杨四听了他一大篇言语,岂不知话里有因?明是借他人之酒,浇自己的块垒,却未便把他说穿,假作懵懂,回答道:“那谦良有些儿惧内的,比不得我,可以独行独断,逞着自己的性儿。所以他不论什么事情,都要请命于夫人。这夫人的脾气,又不比吾家内人宽宏大量,故执定要正大、小名分,叫谦良也无可奈何。并不是他的薄情,要晓得外面排场,还是暗中备办的呢。” 这几句话,也是把别人来比自己,要黛玉晓得他的用意,不必因此多心。那黛玉如何听不出?恐他尽是假话,有心前来哄骗我,我不免再行试探一番。故又说道:“照 实梗说法,蔡大少还算勿得薄情,只怕 做仔俚,有仔格位大太太,连搭格点点外排场才呒不来 !故歇勒奴面前海外奇谈,到仔格格辰光,奴看还比勿上蔡大少来!” 说罢,把一张樱桃小口对着杨四撇了一撇。杨四道:“你不信我的话,我也不与你辩。你只要问问我的朋友,他们知道我家里的事,让他们说出来,究竟我的言语说谎不说谎,自然明白了。”黛玉道:“奴是瞎说呀!认仔真格介。”说到其间,微笑了一笑,又自己装作埋怨道:“奴末真真叫戆得来, 勿是蔡大少,奴亦勿是金巧林,辩俚作啥?有场面也罢,勿拜堂也罢,关得啥事?倒拿俚瞎闹仔半日。杨老,动气,拿奴格种闲话放勒心浪仔介。”
杨四听了,觉得话里都有骨子,句句说着蔡家,却句句为着自己的事,实在刁巧得狠。此刻恐我认真,停止不讲;我也趁势不谈,且过一天,请个朋友来与他议论罢。打算已定,就回答道:“论别人家的事,认什么真?就是说着自己,也打什么紧呢?” 说罢,横在榻上吃烟。黛玉过来装了几筒,忽听楼下相帮高喊了一声“客来”,黛玉即忙立起身子,走到房门口去看,看走上来的是那个客人。那知不是别人,即是与杨四议论的蔡谦良。黛玉叫了一声“蔡大少”。杨四听得,知是他来谢步,连忙起身相迎。彼此见面,拱了一拱手,招接进房,请他在烟榻上坐定。谦良先与杨四道谢,杨四略略谦逊,无非几句客套。黛玉又过来装烟,有意向谦良说道:“巧林姐嫁拨勒 大少,阿要福气!大少格情分叫重得来, 怪别人才眼热格。”谦良是个糊涂人,听不出他语中讥刺,翻是得意洋洋的说道:“怎及得你们将来呢!” 口中说着,身子躺了下来。连吃了七八筒烟,方才坐起,拿着水烟筒呼了几筒,又与杨四闲谈了好一回,然后作别辞去,不必细表。
再说杨四见天色将晚,忽想着前去看戏,乃向黛玉说道:“我前天听见老丹桂戏园里新到几个好角色,我们吃过夜膳,前去看戏,好吗?” 黛玉道:“奴本来要想去看,格两个好角色,奴也听相帮笃说起:一个叫黄月山,是做武老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