俚出来,倪就拉牢仔俚,请俚到倪房里去,有几化闲话,好随机应变说格,就算刚刚 见倪,当面也认得我,自然跟倪来哉 。 想格格法子阿通呢勿通佬?” 宝玉道:“ 蛮通蛮通,准其实梗办法末哉。”
三人商量了好一回,方才妥当,再看台上的戏,已做过了三四出。宝玉耐着性儿,又看了一出唱工戏、一出跌打戏,始见那出《 翠屏山》 开场。起初以为扮潘巧云的角色必定是十三旦,及至细辨颜色,却并不是他,心里十分疑惑:难道他今天又不上台,空开人家的心吗?不意看到石秀出场,手中拿着一本帐目,风度翩翩,别有一种英雄气概,想不到即就是他。但观其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虽非女妆,换了壮士打扮,然昔日双栖半载,岂有目迷五色,不识当年美貌之理?此际宝玉心花怒放,意蕊齐舒,回头向阿金说道:“ 勿壳张俚今朝倒做起武小生来,阿要希奇。” 阿金尚未回答,宝玉仍双目直注台上,恨不能走将下去,与他叙叙阔别之情。
这个当儿,可巧十三旦举头向上,瞥见宝玉的面庞,其始将信将疑,迨宝玉递过眼色手势,以及在旁的阿金,方悉他们今日来此,一定是看我的。虽我曾经有些怕他纵欲,未敢流连,故尔应聘返京,然数年来花中阅历,相识颇多,那一个及得宝玉的情致缠绵?有时未免动相思之念,怎奈此间名誉大噪,蒙王公大老等赏识,难以分身南下,只得把此念息了。今番他们特来看我的戏,大约专诚为我,我若决意拒绝,岂不辜负他的情义吗?但我此戏完毕,看客尽散,宝玉势难再留,怎能与他相会呢?故嘴里在那里唱,心中却在那里想,一时并无主见,只好待明日设法,找寻他住处的了。可见十三旦与宝玉,彼此又有这一段牵缠,皆由缘份未断之故,以致离而复合;及至年余缘尽,依旧合而复离。缘至则万里相投,关山莫隔;缘去则两心交恶,冰炭难同。正所谓: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旨哉斯言!现今他们两人邪缘又起,魔念重兴,各存相会之心,欲了相思之债。虽一个在台上演剧,一个在楼头注目,而此心已不约而同,也恨不得走将上来,先与宝玉叙叙久违之话。
按这段情节何以在下偏要描摹一番呢?皆因宝玉此番进京,毫无别事,实专为十三旦续旧而来,断不能草草略过,如文理小说一般,仅用数语了之。乃不知者以为姘识戏子,事极细微猥亵,不但宝玉有之,即现下海上时髦各妓,比比皆是,书中何必细言,以伤风雅?未免与醒世宗旨相背。况前集所载黄月山、杨月楼等与此亦依稀仿佛,何作者之不惮烦劳,屡屡描写,竟不顾取厌于阅者耶?曾亦思宝玉一生历史,在开庆余堂之前,嫁杨四之后,就余一人所知者,若除去交好伶人一节,岂别有堂皇冠冕之正史可以传之于后世哉?倘恐取厌于人,必欲除去此事,则是书不如不作;既作之矣,何能再为之曲讳,而别造蜃楼海市之谈?虽小说体裁,寓言八九,是集中亦间有假借姓名,杜撰典故,然仅作过渡之文章,讵肯舍其实事,徒逞虚言,而为识者所笑乎?况宝玉一淫妓耳,姘识戏子是其作俑,设不大书特书,彰其匿而刺其隐,则后之各妓效尤者,势必无所忌惮,不以为羞耻而以为时髦,不以为淫贱而以为取法宝玉。宝玉如此,犹且为之曲讳,不更与醒世宗旨相反乎?这篇议论,实由有感而作,是耶?否耶?敢质之阅书诸公。
哓哓既毕,仍说正文。斯时十三旦戏已做完,观者尽散。宝玉也退出戏园,依着阿金所说的话,独自乘轩先归,在寓静候好音。惟阿金同着阿珠虽出了园门,却远远地在那里窥探,等得不多一回,便见十三旦自园而出,向两边略望一望,将欲登车而去。阿金拉着阿珠,急忙走将过来,向十三旦招呼。十三旦只认得阿金,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呢?可是与你家先生同来的吗?”阿金道:“ 是格是格,倪先生专为仔 勒来格呀!刚刚勒浪看 格戏, 终看见格 ,故歇先转去,差倪两家头勒里候 ,马上就跟倪去罢。”十三旦点头应允,也不多问,恐被旁人窃听,太不雅相,遂即跳上骡车,等阿金两人上了轿,方命骡夫随轿而行。不消两刻工夫,早到宝玉寓所。阿金、阿珠出轿,十三旦下车,打发骡夫回去,始跟着阿金等走入里边,一同上楼。阿金首先进房,报与宝玉知晓。宝玉正在那里呆呆痴想,一闻他已来了,犹似天上掉下一件活宝,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起身出迎,却值十三旦跨进房门,彼此相见,各叫应了一声,并肩坐下,无非诉说阔别之情。此种景象,笔难尽述。有一首七言绝句为证:
尚有今生未了缘,此情此意总缠绵。
试观狐兔重相会,海誓山盟话昔年。
总之宝玉与十三旦今日重逢,各慰饥渴,离情共话,奚止万语千言;如愿以偿,更觉你贪我爱。且喜区、伍不来,蓝桥无阻;致使女牛复合,银汉相通。少时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蜡炬双摇,鸳杯对酌。翠袖殷勤,绝胜新婚合卺;罗襦宽褪,依然旧好同床。宿孽未清,也算订三生之果;良宵作伴,聊以补一载之缘。事非无稽,言之可丑,因恐风化攸关,难彰秽史,不辞潦草塞责,仅赘俚词。诗曰:
伶妓由来气味投,翻云覆雨竟忘羞。
那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