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个主意,走下床来,拿了一片竹片,缚在那件东西上,方才举了起来,与妇人勉强做了一出戏。事毕,妇人道:‘你今天亏得有了篾片,帮了你的忙,你应该谢谢这篾片呢!’”说完,众人笑了一笑。杨四道:“这里幸而没有蔑片,不然定要把你打死的。”谦良道:“ 我不管蔑片有不有,总算交了卷了。祥甫兄费神代说一句诗罢。”祥甫点点头,念道:
月照波光玉露凉。
又排到杨四接令,杨四道:“我与芝翁都是第二次了,莫非祥甫兄要掂我的斤量吗?”细细想了一想,出了一回神,忽然把台子一拍,说声“ 有了!”遂念道:
鹦鹉螺斟玉瀣香。
念毕,指着道卿道:“你去接令罢。”道卿道:“不要性急,你自己的门面杯还没有吃过呢!你违了令章,该另罚你一大杯。” 杨四道:“ 是我差了。”就端杯一饮而尽,向道卿照了一照,又道:“如今你好接令了。” 道卿道:“你不要催,我不比别人,一催就要没有的。”
正当思索,见维忠代叫的金赛玉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大姐,姗姗然走至席前,先叫应了维忠,又问:“ 洛里格位是关大少?” 维忠就向那边末席一指,喊道:“关兄,代荐的相好到了,还不起身迎接吗?” 武书一听,果然立起身来,说道:“迎接来迟,望金先生恕罪。” 引得众人拍手大笑。维忠道:“这才比笑话还有趣呢。赛玉,你也该回答他说:‘ 奴家来得卤莽,还望关大少恕罪。’这一来,方像戏中的对白了。”赛玉笑道:“柳老瞎三话四,奴是勿会说格。”嘴里说着,身子就在武书背后坐下,面孔却朝着黛玉席上,与众姊妹点了一点头,微笑了一笑。黛玉及各校书亦然笑脸相答。维忠见了,便道:“他们又在那里做眉眼,扮鬼脸了。” 众人一听这话,重又笑将起来。吴新宝正与道卿装水烟,道卿呼了一口,被这句话一笑,呛得气都回不转,面皮涨得绯红,好容易止了呛,说道:“维忠你不要多说了,我险些儿被烟呛死呢。” 维忠道:“ 你自己要笑,干我甚事?你要怪装烟不好的。” 新宝道:“ 柳老咬人,请大家论论看,倒底是啥人勿好介?” 维忠道:“ 我不像你,身上多一张嘴,夜夜要咬人的。”新宝听了,立起身来,伸手过去要撕维忠的嘴,幸被道卿拉开,说道:“看我面上,饶了他罢。”新宝方才缩手,坐了下去。杨四道:“好了好了,闹了许久,梅兄的诗句可曾想着没有?” 道卿道:“早已想着,被他们一闹,我又忘怀了。四兄不用性急,待我再想一想,当即交卷。” 道卿等那边赛玉唱过一只小曲,然后饮干令杯,念道:
一片冰心在玉壶。
士诚接令,遂即饮了一杯,念道:笑倚东窗白玉床。芸帆听了道:“又挨着我说了。”把酒饮毕,念道:
落梅声里玉关心。
念毕,向雨泉说道:“要请教雨泉兄了。” 雨泉是读过书、做过诗的,叫他念一句诗并不甚难,故饮了一杯酒,念道:
十月梅花破寒玉。
雨泉念过之后,芷泉道:“我们十二人都已轮到,这句飞到四兄,即请四兄念一句收令罢。”杨四答应,想了好一回,慢慢的将酒饮尽道:
梦断凉云碧玉箫。
杨四收令,众人公贺了一杯,并不留意。惟芷泉听了这句诗,甚不吉利,好好“碧玉箫”上面加着“ 梦断凉云” 四字,就觉得凄凉异常。况此句极其生僻,并非唐宋时的诗,乃元人萨都剌所作,何以杨四偏偏想得到呢?再者“玉”字的诗句甚多,如“玉人何处教吹箫”、“ 月明何处玉人箫”等句,都是眼前极熟的,他倒不说,翻说那极生僻、极不吉利之句,只怕后日分离,应了诗中谶语。可见芷泉识见高超,暗暗早已料着。且芷泉一双眸子比风鉴者尤其利害,起初见了黛玉,已知他是个淫贱尤物,今番又因杨四诗句,决他将来不能终局,但未便与杨四说穿,却故意的问道:“四兄收令这句诗,甚是生僻,怎么四兄竟想得到呢?”杨四道:“我不晓得这句来历,不过在册页上见来的。因此刻一时想不出别句,故将这句说了出来;及至说过,又想着好几句,均是眼前极熟的,知道他的出处。若芷翁要问我这句,我就要出丑了。”维忠道:“你到且慢讲究考据,还是豁几回拳,爽快爽快罢。”杨四道:“悉随尊意。”于是两边席上各打了一个通关,大家俱有些醉意。
其时金赛玉已转到趋贤身旁,又唱了几声俞调。别的校书,如金文兰、吴慧珍、范彩霞、吕翠兰、张小宝、张纯卿、王莲航等七位先生已散去。还有几位,除赛玉外,都在黛玉那里,或与黛玉叙谈,问问嫁时情形,或与巧玲等诸姊妹调笑。为因日间转局尚少,不妨多坐一回,直到钟鸣四下,方各向客人告辞,一簇花蝴蝶纷纷去了。芷泉看左红玉、顾阿南、吴新宝、金赛玉等尽散,也起身向杨四等众人作别道:“我馆中尚有些事情没有办完,对不起,只得失陪了。” 说罢,拱一拱手,带着月舫先去,不须细表。
仍说这里席上,大菜久已上齐,众人也吃不下了,有的加了一碗饭,有的饭也不吃,就此起身散席。黛玉那边亦然,各姊妹都手挽手,到园里去散步,只是冬天毫无景致,徒然吃两口西风罢了,故此仍旧回进里面。等候谦良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