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 尹大少”,让二人进房请坐。此时詹、尹也向宝玉细观,果然名不虚传,远胜珠江众美,今日一见颜色,实是三生有幸。因从前闻绥之说起,渴想已久,万不料宝玉得到此间,与己相会,故已快活异常;并蒙他十分抬举,差人前来相请,不啻身登云雾,得遇天台仙子、月里嫦娥,二人皆欣喜不置。
进房坐定之后,宝玉仍照上海款式,送过瓜子,寒暄了几句客套。祖梅先开言问道:“胡先生可是前天到这里的?” 宝玉道:“正是呀。奴到仔间搭场化,路径末勿熟悉,客人也勿认得,规矩也一点勿懂。亏(读区)得奴勒上海格辰光,听见郭大少讲歇,说起 两位大少,人末叫好得来,随便啥格事体,总热心得野笃,格落奉屈两位到此地。承蒙大少笃勿嫌待慢,肯到奴搭来,奴真真感激得极。格终要唔笃两位大少指点指点,照应照应,教教(读告)奴末好 。”这一篇说话,半是讨好,半是嘱托,听得祖梅、选仁满腔欢喜,一力担承,情愿帮忙邀客撑场面而尽义务。宝玉连声称谢,放出些柔媚工夫,早把二人笼络住了。
选仁忽问道:“ 胡先生在这里客栈中,未便悬牌,终要另租一所房屋。即使借船上摆酒,也须住在自己寓内,方才舒畅。但不知尊意是怎样呢?”宝玉答道:“奴是地陌生疏,虽则带仔四个用人,内中认得间搭格,只有一个大姐阿珠,到过此地两转。故歇单差俚一干子,要干几化事体,实在来弗及。格落房子还 去看格来。租是一定要租格,勿得知间搭近段阿有啥好格空房子,谅必大少终有点晓得。如果有末,还要拜托唔笃两位费心,不过奴真真对勿住 。” 祖梅、选仁一齐答道:“你说什么话?这是极容易的事,理当效劳的。待我们想一想看。” 两人口中说着,都低头沉吟了半晌,却被祖梅先想着,把手在桌上一拍,欣然说道:“ 有了!”选仁也道:“我也想起一个所在,只怕与你相同的,可是伍家那所小住宅吗?”祖梅道:“怎么不是?此间近处一带总要算他最好,虽不宽大,却甚华美,而且够用的了。若除去了这所,那里还有第二处呢?其余不是太大,定是太旧,谅都不合式的。选仁兄以为如何?” 选仁道:“是极是极,可称英雄所见相同。我料胡先生见了,一定也中意的。” 宝玉道:“ 既然有格种好房子,阿好就托大少领倪去看介?” 选仁道:“ 便极便极。明日午后,我同祖梅兄到这里来,就领你们去看。如看得中,当场把他租定,不但免了许多周折,并且过一两天你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宝玉听说,却也欢喜,少了一桩心事。正向着二人称谢,忽见茶房把门帘一掀,立在外面说道:“ 下边有一个娘姨,说是姓陈,住在大沙头的,可要唤他上来吗?”阿珠接嘴道:“ 去领俚上来末哉。”茶房答应退去。宝玉问阿珠道:“ 故歇来格姓陈格,阿就是 刚刚对奴说格介?” 阿珠道:“蛮准蛮准,是俚笃来接 去白相哉。” 祖梅听他们一说,早已懂得,便问道:“那个姓陈的,可是花艇上的人吗?” 宝玉点点头,尚未回答,见茶房已将娘姨领上楼来。踏进房门,阿珠连忙招呼。那娘姨先向宝玉叫应了一声,又见祖梅、选仁也在此间,便笑嘻嘻的问道:“两位大少倒诚心勒里,比倪先来。停歇阿到倪搭去介?” 祖梅道:“要的要的,我与胡先生一同到你船上罢。” 娘姨道:“ 蛮好蛮好,倪搭本则少两个陪客勒浪。”说着,又向宝玉道:“方才珠姐到倪搭,晓得 胡先生来,真真难得格,格落打发我来请,有屈 到倪船浪去白相。轿子现在停勒外头,是跟我一淘来格呀。” 宝玉道:“ 奴来仔末,害唔笃忙煞快,备仔轿子来请奴,实在对勿住 !”娘姨道:“说到落里去?倪就怕胡先生勿肯光降,嫌倪格搭龌龊,故歇请到 先生,真真倪船浪才有光辉格。” 宝玉又谦逊了几句,祖梅道:“你们不用客气了,时候已经不早,到那边要上灯了。胡先生快些上轿去罢,我同选仁先走一步。”说罢,抽身拉着选仁去了。
宝玉见他们先走,自己略略检点。房中有用人等看守,无须嘱咐,遂即带了阿珠,与陈家的娘姨下楼,一径上轿前往。走不到两刻工夫,早见前面一条大河,岸边停泊的花艇,大大小小,密密层层,不计其数,想必就是珠江。当此暮烟缭绕,夕照迷离,好一派江景也!有赞为证:
波平似镜,浪静无花。兰舟鱼贯,桂棹蝉联。两岸楼台倒影,千条杨柳遮阴。风过处,笙箫叠奏;月上时,灯火齐明。依稀桃叶渡头,仿佛若耶溪畔。江上回旋,漫说鸾飘凤泊;舟中谈笑,遥传燕语莺啼。鲈乡共宿,尽作鸳鸯; 首如飞,休惊鸥鹭。张锦帆兮幅幅,围画舫兮重重。金阊风月,无此繁华;邗水烟花,逊其殷富。定知曲奏铜琶,应有江州司马;倘见波凌素袜,还疑洛浦惊鸿。正是:此水怀珠先献媚,有人如玉更增辉。
宝玉坐在轿中,看不尽珠江风景。轿子忽然停下,阿珠过来搀扶出轿。那边船上,娘姨先下去知照,铺好跳板,搭好扶手,阿珠便搀着宝玉,慢慢的走上船头。船里的陈姓老鸨与一班粉头都在头舱内招接,彼此叫应,迎进中舱。宝玉看这只船,金碧辉煌,纤尘不染,摆设整齐。中舱开阔异常,足有两间房屋大小。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