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人,不可仍前肆恶为非。”因此反替他众人出了一张回文,到贾丞相处,说邬百顺名下五百亩,已今完买三百亩,其余不能买完,暂与宥免;程汾桥原系隔府寄居,释回原籍。程汾桥放了枷锁,得了性命,叩头自回徽州去了。邬百顺妻子娇姐已是死了,同着李花儿夫妻,哭了一场,抬出烧了。这才是使心谋人妻子,落得家破人亡,也不枉了。真廉访审结完这一案,闽广百姓晓得是他身上事的,都道他厚德仁心,是当年的君实;不晓得是他自己事的,也又道他聪明正直,是重见的龙图。后来真廉访直做到平章地位,生三个儿子,累世显荣,簪缨不绝。有诗为证:
他人妻女莫贪求,富贵也因宿世修。
贫贱失时君莫笑,有仁积德倚天庥。
第八回 李判花糊涂召非祸
人当权,莫执拗;方便人,省机巧。
恃聪明,多懊恼;忠恕心,扩充好。
商鞅法,自毙了;王安石,不到老。
更糊涂,当祸夭;坐公堂,冤孽报。
为甚说个“坐公堂,冤孽报?”大凡做官的人,岂是真个要做不好官么?只因他权柄在手,一言一动,就可以生死得人。若是个忠厚谨慎的,凡事小心,畏天畏人,做去不致有失,自然天祐之,人祝之,福报绵绵,千钟食禄,子孙却也悠远。若是个恃着聪明用事的少年科甲,几句歪文宇,都是记诵别人的,一时侥倖了去,就看得天公箬帽大,一切民情风俗也不晓得,凭着自己聪明做去,威权任意,小事做坏,也就暗损阴骘了。若凡事错了个头儿,他不肯认错,恐被人谈论,坏了官声,就不好图大大的荣显了。一错宁可直错到底,心下未尝不知,也只得硬着做,叫道做口着了,也只为骑虎之势,不能相下。明知明错,这却不是真个无心之错,岂不害事得多哩。再若是个糊涂的人,冒冒失失,一帆风不知东西南北,若待不凭这些书吏,自己又不知就里;若恃凭着这些书吏时,又恐误了名头,这叫做半是半非,糊糊涂涂的做去。做得好时,是百姓造化去了,做得不好时,谁敢当面道他个不字?只道个做地方不着罢了。说话的,依你这等说起来,做官这等烦难,普天下做官的,多似芝麻子儿哩,都是会做的,都是不会做的?包龙图有得遍江船么?不是这等说。只是做官的,不可把那孔夫子“临事而惧”这句说话忘了便好,只因看得小民易欺,有何足惧,就到得失误了。丧其心术,害及子孙,没了阴骘,都做坏了。故有那“坐公堂,冤孽报”的说话,若论那有意做邪人、干歹事的,又何足算哉!诗曰:
凡事还须要三思,若听一面见分离。
为官权重人人畏,再加任性失便宜。
如今却说五代残唐湖广衡州府,有个判官,唐时取名叫做五花判事。这判官姓孪,名浑,号两端,原是四川夔州府人氏。在这衡州,做了三年判官。也断了许多无头的、不明不白公事,心下须不甚明白。却喜有一件的好处,只是不肯要百姓的钱。若打断公事,最要任性,不肯虚心,故此做官,也有喜他的,也有怪他的。喜他的道是清廉,怪他的道是糊涂,这也不在话下。一日,这李判官出外拜客,打从衡州府城隍庙前经过.只见有一起人,在那里烧黄罚誓,誓毕出门,口中嚷道:“如今与你到李青天那里去!”一个又道:“还是白太爷的清,还清得好哩!你莫说李青天,你倒要讨便宜去见那李糊涂么?我偏要与你见白太爷!”只因这一句话,有分教,极正气的陈隆受了非刑之屈,无意中的判府,招了无妄之灾。正是:
是非不是无心起,无心却惹是非来。
这一干人,都是衡州百姓,为因争闹不明,都到城隍庙立誓,然后要去告状。起初说要到李青天那里去的,姓张,叫做张阿牛;说不要到李糊涂那里去的,叫做陈隆,两人正是对头。这陈隆怒吽吽的嚷道:“要到白太爷那里去!不要到李糊涂那边去!’方才嚷得这一句,抬起头来,不想这李判官的轿子,不远不近.刚刚到在陈隆面前。那李判府坐在轿上,心中自想着拜客的说话,况且喝道纷纷,叫众人站开,李判官倒不曾听得。这陈隆一面嚷,不曾住口,抬头看见,恰好是李判官抬过,岂不吃惊?已是惊得呆了。谁知那张阿牛情知理亏,他就趁着这个风儿,上前一步,大叫:“青天爷爷,为小民伸冤!”李判官分付住了轿子,叫过众人来问。张阿牛一把扯住陈隆,向前跪禀道:“小人张阿牛,当初二十年前,曾欠陈隆二百两银子,历年到今,本利己都还过了。只因小人失智,不曾问陈隆讨得原先欠票出泉,因此被这陈隆屡次诈害,又诈了若干银子去,酒食也不知吃了多少。今日又来小人家里打抢,小人情极了,只得和他到城隍爷那里设誓,小人其实还明白他银子,他只顾还要白赖小人的,他故此在这里嚷说老爷糊涂,不要来见老爷,要到白太爷那里去告,这是老爷亲耳听得的,须不是小人生造出来的。方才还叫喊不住哩!如今小人也不敢多说,只求老爷作主,追出他原票,还了小人,杜绝后患,小人情愿就在老爷台前,一本一利,再与他四百两,也是情愿。”李判府听他说得句句有理,且是气直理壮,说得直捷痛快,不像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