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麻,给你们这样品评,可称空前未有。"小红早羞得头低到膝盖上去。空冀又去呵她的颈皮,她嗔道:"肉痒煞格,作啥?"空冀谎她道:"小红快些,你面孔上一个臭虫,让我替你捉去。"小红回过脸来,给空冀微微接了一个吻。小红站起来道:"呢弗来哉!啥事体!"说着走到房外去。娘姨走进来道:"马老爷,让她去罢。"空冀道:"去就让她去,你替我十足给三块钱,叫她自己进来谢一声。"娘姨道:"好,我去叫她来自取。"须臾,姨娘领她进来,空冀忙去反捏住了她两只手,把三块钱塞进她小马甲袋里去,缩出手来乘便探了一探险。小红强着身子,叫着:"那能格!呢弗来哉!"一撒手,悠然而逝。一回子,重复掀开门帘,对三人点点头道:"再会!再会!再会!"秋波一转,含笑自去。空冀道:"这三个再会,便在三块钱上来的。"衣云道:"足值三元,她外加一个临去秋波,格外讨好我们咧,不可轻忽过去。"散客道:"大概报酬二位评麻之劳。"引得大家哗笑一阵。
下得楼来,跑出南京老太的门,一路走到老闸桥堍。散客道:"今天还早,我们再到别的去处逛逛好吗?"空冀道:"逛这种地方,非熟不可。像南京老太那里,今天她好算得没有进帐,然而不给她分文,她一些不怨,因为平日她得我好处不少。不但我一人用钱,我带去朋友,有几位局里往来的北京客人,奉天客人,在她那里差不多打公馆一样,银子整千的用,她自然感激得我说不出。我去,还留我一个精致房间,吩咐她叫姑娘,她车钱也不向我要一个。叫来的,又是几只鼎。方才那个女学生,我们因为悲哀之后,不当她东西看待,其实面孔也还不差。现在也有一班人喜欢这一种学生派,她字也不识几个,你问问她,她总说甚么女校毕业,把好好学校,来装她幌子,那我最可恨,她简直在那里侮辱学校,摧残教育。我见她品行如此,凭她生得闭月羞花之貌,只索把一元钱去打倒她了。只是这里出来,到那边去呢?下等地方,插足不进。而且都是出名的牛奶棚,你走进她门,就当你一只牛,非请你出空牛奶,不许你出门。我们三人都不觉得奶涨,不犯着去出空,那末还是去嚼一回子雪罢。"
散客道:"怎叫嚼雪呢?"衣云插嘴道:"你也别去问他,我们惟马首是瞻好了。"当下空冀叫三辆黄包车,三人跳上,一径到法界云霞路一处沿街洋房,有一块春水医院牌子的楼上,小小一盏门灯,写着雪庐两字。空冀当先走上,楼梯尽处,有一扇矮门,壁上捺一捺电铃,自有人来开门,那开门的,并不是娘姨,一位婉娈多姿的少妇,空冀认得她,叫声四嫂嫂,又道:"四嫂嫂,雪姆妈在家吗?"四嫂嫂道:"她睡在小房间里床上,有些发寒热。"说着又顿住口道:"并不是发寒热,有一些儿冷水水。近来天时不正,秋风很冷。她不知怎样总觉有些弗大舒齐。马先生,你同朋友里面请坐罢。"三人走进一间会客间,四嫂嫂把壁上电钮一扳,四壁通明,一色水绿油漆,吊着四块西洋画架,靠壁两张墨绿绒沙发,一只柚木茶几。靠窗两只高脚花架,搁着两盆蟹爪菊。正中一只小圆桌子,周围排着六把六样样子的书楼椅。正中一只三排镜台,配置着各式小件古董,排列在内。两角一面一只高脚留声机。一面一口角橱,橱门上红绸蒙着,不知当中甚么东西。橱顶上一尊铜佛,两傍两个小磁瓶,瓶中插几朵粉红康令生,一丛文竹,掩映生姿。镜台两旁,悬两幅长短不齐的小轴。衣云细细一望,一幅"深山萧寺"画的秋景山水,疏落有致。一幅"天际归帆",画的春景山水,清彻澹远,春水粼粼中,有片帆自天末飞来,令人望着,悠然起故乡云梦之思。衣云对此,发了一回怔,细认落款,一样倪墨痕,心想墨痕的画,近代稍有微名,这两幅,要算得意之作。衣云只管游目四瞩,四嫂嫂和空冀问话。四嫂嫂道:"这几天五弟弟见过么?"空冀道:"他很忙,我没去望他。"四嫂嫂道:"他哥子也好久没来这里,不知又到哪里寻欢作乐,给谁迷昏了?所以不想着到这里来。我亏得不靠他吃着,靠着他一定要饿煞的。"正说着,里面小房间内喊道:"马先生,你们这里来坐坐。"四嫂嫂道:"姆妈叫你们进去。"三人跟着四嫂嫂跑进一间小房间,原来这楼面,分三间,一间会客室,两室卧房,统是洋式,一间卧房锁着,三人走进那一间里,只见疏疏落落,几件白漆外国木器,一张方梗铜床,床中拥着锦被的,四五十岁,胖胖面盘,一位迟暮佳人,额纹缕缕可数,一望而知风尘中已颠顿一番。空冀介绍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白大块头。"散客一怔。白大块头道:"马先生,你好好介绍,不要拿出老脾气来。"空冀又道:"那末规规矩矩,仍是白芬华女士,我们一辈子熟人,又叫她雪姆妈。"雪姆道:"那末对哉,像规矩人哉。"空冀又道:"这两位沈、王君,我的好友,他们要来和姆妈谈谈,一瞻丰采。"雪姆妈道:"我这几天发老病,喉咙也说弗大响,一点没神思,身体弗比前十年哉。看你们年轻的人,生龙活虎,真像活神仙,阿要开心,你们哪里来?"空冀打诨道:"来道上来,特地来向姆妈借一部文章。"雪姆妈道:"哎哟,我有甚么文章,要末几本金刚经、多心经。"空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