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就有精神。他一张悬河之口,不输刚才那位马老夫子。肉来了,会得对付。”散客道:“此刻不到一点钟,东杰哪里会得回去。”寒波道:“他不回去,躲在哪里?”散客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猜他,决不会跑出一苹香门口。”寒波骇诧道:“那末两位女士呢?”散客道:“当然在一块儿。”寒波道:“你哪里知得?”散客道:“我能未卜先知,你瞧桌子上一副眼镜,不是他的吗!一双白手套,不是徐女士的吗!他们回去,决不肯遗忘在这里,一定不知在哪间房里,研究人生问题。寒波你去做福尔摩斯,侦探他的秘密。”寒波走出房间,四下巡视一周。又问问西崽,方才那小大块头,同两位女子,可曾开那号房间。西崽摇摇头。寒波回进房来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散客道:“那么让他写意吧。”寒波道:“东杰身为校长,带领女教员,公然开房间,未免说不过去么。”散客道:“你真太迂了。上海地方办教育事业,谁不是纸糊老虎。他和教员开房间,正是他的热心教育。”寒波道:“你这句话,怎样说法的呢?”散客道:“你有所不知,他那所亚洲中学,又没公家资助,全靠学生学费,能有几多,化十块八块钱一月,聘几位男教员,往往因欠薪辞职,他末着棋子,到交际场中去勾搭上几位女士,聘为教员,日间教,晚上育,互相出力。教员和校长一亲善,当然不但薪水不生问题,便是教授方面,也非常认真,这就是他热心教育的善策。”寒波道:“原来如此。他聘教员不出钱的。”散客道:“当然不化分文,晚上睡在一个被窝里,便算校长发薪水。”
寒波叹息道:“好险啊!”散客道:“什么险呢?”寒波道:“舍妹同内人,蓄意要到上海来,投身教育界,我几次三番劝阻不住,不得已和东杰说了,承东杰一口允承,聘他们担任夜校教员,现在听你一说,如此腐败,还当了得。”
散客道:“既然这样,你尊夫人当然不便,令妹不妨让她试试,你和东杰攀攀亲眷,倒也使得。”寒波道:“笑话笑话,别去谈他吧。只是他现在两位女教员,究竟什么路道?”散客道:“一位年长的,和你同姓,她是校中庶务孙先生准爱夫,有一个栗子顶一个壳,完全尽义务的。”寒波道:“不对。你说她完全尽义务,她今晚怎么也跟来领薪水呢?”散客笑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不当薪水,简实一些不算数的车马费。新年新岁,也好说校长先生孝敬教员一些节敬,和小儿押岁钱一样。”寒波笑着道:“那末一位年轻的徐女士呢?”散客道:“讲起此人,历史很长。东杰物色到手,费掉九牛二虎之力。那人原籍昆山,在上海黄浦女学读了四五年书,东杰认识她,她手里很有几个钱。你瞧现在亚洲中学,教室里几十张学生桌椅,两块大黑板,一只讲台,当时便把徐女士手指上灿亮一只金刚钻戒子去换来的。后来徐女士担任亚洲中学教务主任,本来很美满的事,谁想变起家庭,徐女士爷娘不答应,只索作罢。徐女士这时给爷娘拘到家里,严加管束,翻变得身不自由。东杰怎肯心死,另走门路,托一位朋友授意徐宅,谋置金屋。徐女士的爷,哪里肯把女儿许人作妾,当然拒绝。东杰急得无路可走,这当儿刚巧有个好机会。”散客说到这里,划一根磷寸,吸一支香烟,慢吞吞的讲道:“我今且讲苏州城里有一家破落乡绅,姓瞿,主人号艮山,手里尚有五六万家业,花甲开外,没有儿子。近房远房,大家伸长了脖子觊觎着。无如艮山年纪虽老,精神尚佳,老兴勃发起来,在上海堂子里纳一位爱宠。纳妾以后,正室下世,一切财权,统由爱妾杨氏经理。又过两三年不育,艮山也觉疲于奔命,渐露立嗣承继之意。这好消息一出,一大群侄少爷如蝇逐臭而至,早晚定省,趋承色笑,艮山一时难别贤愚。其中有一位聪明达理的名叫小山,抄由捷径,每天和杨氏周旋。杨氏芳龄比小山侄少爷差长一岁,两下竟不顾名分,打得火热。从此以后,那位小山侄少爷,当然及格,承继为嗣。艮山又过半年,寿终正寝。当易箦时,还办妥两件善后问题。第一件把爱妾杨氏扶正。第二件立一张遗嘱,一切财产,统给杨氏夫人,由杨氏将来传给嗣子小山。小山传给所后,不论远近各房,不能争执。这两个问题办妥后,小山对于艮山家产,如铁铸一般,安坐而享。场面上叫声嗣母大人,暗底下心肝我爱,这种情形,瞧在远近亲族眼里,大家吐吐舌子,说声艮山家变,无法可施。不料艮山耕了三四年,不出毛不草的一块瘠地,经他嗣子小山灌溉半载,奇花立吐,爱果顿生。杨氏红潮两月不至,心中不由着急,又闻一般落选的侄少爷,汹汹其势,将要告官问罪,杨氏急上加急。当下遣小山黑夜向楼东杰先生求计。……”
寒波发问道:“杨氏怎认得东杰?”散客道:“杨氏本妓女出身,东杰还是她的大蜡烛客人,从小知道他腹有妙计,当时急难临头,便在肚肠角落里想到他,要他划策援助。”寒波道:“那末东杰有法可想吗?”散客道:“东杰诡计多端,莫说区区小事,便再大一些,也能一手掩尽天下目。当下小山特地到上海,在他事务所里掩户密谈。东杰听毕,只静默了五分钟,脑子里便想出一条连环妙计来。”散客说到这里,弹弹香烟灰,狂吸了几口,接续讲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