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小山领命诺诺,徐氏独眠多日,专候破口。那天一阵眼跳,心中窃喜。不到晚上,夫妻俩打架起来,引着乡邻亲族,解劝得舌碎唇焦,徐氏不肯让人,杨氏去劝劝,反把杨氏臂上咬碎一块肉,血沾衣袖,见者心疼。杨氏大愤,便到警厅告忤逆。警厅因不在范围之内,不得已,拘徐氏,略加申斥了事。又过几天,夫妻再打一场,杨氏又给徐氏咬碎一只指头,往检察厅告状,叙明已属再犯,堂上即将徐氏拘禁几天,薄责了案。小山专待检厅释放徐氏出狱,请求离异的状子,马上送进审判厅,措辞堂堂皇皇,援着曾子蒸梨出妻的老例,略谓:夫妻之爱虽未绝,嗣母之心实堪伤。爱情与孝道,不能两全。与其伤嗣母之心,毋宁割夫妻之爱。兹被告徐氏已两次咬伤尊亲属指臂,警厅检厅,有案可稽。原告无德感化顽妇,只有请求堂上判断离异,以全原告一片孝思。并有声明,原告自离异以后,不敢续娶,愿效乌乌反哺之私,没齿不怨。徐氏赡养之资,愿甘担任……云云。堂上定期开审,被告俯首无辞,只要求酌贴赡养资五千元。堂上征求原告同意,原告一口允应,一庭判决,准瞿小山离婚全孝,判决书上大加奖饰。小山离婚以后,便奉官差遣的乌乌反哺起来,出必同行,食必同桌,日夜不荒不怠尽他的子职。此种孝道,除非泉下的瞿艮山知他详细,感激他到六体投地。且说那位徐女士,作此一度情场傀儡,赢得一个弃妇头衔,从此父母不能管束她,顿成一位浪漫派女子。东杰大功告成,即便收为指臂股肱之助。这一件事,东杰人财两得,自以为平生最得意的成绩。他每每慷慨语人,浮一大白。寒波听得道:“此计狡黠非凡,的确有回环收功之妙,我佩服他到极点。他有此智计,在上海地方该当得志,因为上海社会,需用此种人才,直像大旱云霓一般。我有一位表亲,新近发生一事,隔天我去送他个信,叫他来向智多星求个锦囊,了此一重公案。”散客道:“哦,你表亲有什么事?”寒波道:“不外乎婚姻问题,隔天我等他来了请你介绍,详细告禀。”散客再要问时,窗口一个美人,翩然掠窗而过。散客探首一望,长裙革履,不类妓女。当问西崽,西崽涎着脸道:“这便是家乡之肉。”散客、寒波,食指大动,问西崽可以叫来么?西崽点头。寒波道:“那么你去叫两位来。”西崽道:“你先给我车资小洋四毛。”寒波如数付他,须臾门隐约有钗光钿影,散客知道肉到,西崽引着两人低头挨步而入。散客坐在榻上一望。一肥一瘦,年事相仿。肥的一位,口镶四粒金齿,每一嬉笑,口中灿灿生光。瘦的一位眼眶一圈黑气,恍如月晕,使两颗明眸,惨澹无华。樱唇上胭脂灼灼如火。散客和两人约略谈了十来句话,两人便退出门去。西崽含笑而入,探问去留。散客目视寒波道:“肥瘦随你胃口,我不敢尝,怕打六零六。你有胃口,只消吩咐她。”寒波道:“留下代价若干?”西崽道:“月圆之数。”散客怂恿道:“要她并不算贵。”寒波道:“只怕江城五月,我看还是叫她去罢。”西崽道:“叫她去,每人只消温大拉。”寒波一愣,散客道:“这是老例,仿佛刚才我们打扑克一样,四毛车钱,是剧扑克时的公注。现在你进了牌,红黑已见,进牌钱怎好不拿出。”西崽在旁笑道:“最好你有资格看他。”散客道:“我只一对王小二,万无看的资格。寒波,你出名冒险家,何弗偷一偷鸡。”寒波道:“慢些,让我想一想,抛牌倒有些不情愿。”
一会儿慨然道:“好!我看她。”西崽道:“那一位?”寒波道:“打人打强,吃肉吃胖。”西崽对散客瞧一眼道:“你怎样派司吗?”散客摸出一块钱给西崽道:“派司派司。”西崽走出房门停了一会,引进那块肥肉,寒波问她叫甚么芳名?那人道:“老五。”又问她:“住在甚么地方?此间常来的吗?”老五道:“住九亩地,难得走走栈房。”寒波问毕,老五笑道:“你们刚才讲什么扑克经。”散客道:“这位汪先生,今夜把真资格看你的牌,一些不偷鸡,你停会当心输掉坍台。”那老五一张嘴,倒也九炼成钢的了,笑着道:“谁怕他,我有资格开口到,尽管他来司,他来司到,我还要倍克。”散客道:“哦,老汪此番包输。”
寒波道:“他倍克,我再要反倍上去,他一定是一副白老虎。”老五听得白老虎三字,顿时一呆,好像自己手里一副牌,已给相手方面,偷瞧过一般。寒波见此情形,当把她两手执住,拉倒怀里道:“老五,我现在看定你了,并不来司,你也不好倍克,输赢再算。你先让我看看手里执的甚么一副牌。”老五强着不肯,经不起寒波未赌先快,一阵硬拉硬扯,没口子的嚷着道:“没有甚么!没有甚么!只有最大一张大鸡心。”引得散客狂笑不已。老五道:“你别管我,停会大家显资格起来,怕你只有一张J,一张Q,我一张大鸡心,照例可以赢你了。”说得寒波羞着,散客鼓掌大笑。
这时西崽又来问道:“你们两人入局,一人观赌,未免要瞧得眼热,心活,我想王先生另开一间房间,再叫一位相手来吧。”散客道:“房另开一个,赌局不敢尝试。”西崽引散客到外面开了个十一号,那边十九号双扉紧掩,大比资格。散客未免孤凄,想起文娣老六,天真未凿,宛转动人,当下写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