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所以今天认得。”啸云道:“逢场作戏,未始不可,只要不着迷就好。年纪轻花柳场中,只怕着迷。”璧如道:“金玉之言。”说罢,啸云会过钞,走下楼去。外边名花结队而至,奇侠楼老四,瞥见璧如等钻入汽车里,抢步上前叫道:“尤大少哪里去?马大少今天在我们房间里请客你来么?”璧如只点点头,汽车已开向四马路那里去。啸云道:“你们看戏有心思吗?”璧如道:“今天想整理行装,不奉陪了。”啸云一笑,也不相强,送三人到孟渊旅馆之后,自回家去。衣云等大家喊声惭愧,璧如瞧桌子上,果有空冀的请客票,笑道:“马先生的兴致真好,我们一同去辞行好吗?”衣云道:“你去一趟罢,我和玉吾在这里讲讲,你快去快返,堂唱可以不必再叫。”璧如匆匆自去。玉吾对衣云道:“璧如谈锋太畅,刚才几句话姑夫听得没有?我想一定听得,岂非笑话。”衣云道:“倒不是呀,我要劝你,心事放在心里还是不宣布为妙。”玉吾道:“老哥,我不宣布要闷死了。你想我碰下这样一个顶子,气苦不气苦?你老哥和我相知较深,你眼光里看我和湘林有团圆之望么?”衣云道:“我也不知湘林心里,究竟什么宗旨?”玉吾道:“刚才璧如说的,湘林若有所待,你道确不确?”衣云不耐道:“湘林很恬静,决不致有意中人,我猜她或者要待几年嫁你,你别心急。她说五年,你守下五年再讲。好在你年龄也不大。”玉吾道:“你这几句话,很听得进。”衣云道:“那末照此做去,别多思虑,水到渠成,总有圆满之一日。我实不能下乡,只有飘泊天涯,以终我生。”玉吾道:“你在舅父那里大概很得意,表妹的婚姻问题,一定可成事实。”衣云道:“别谈她吧,我心里的苦楚,比你十倍难熬。你还好和友朋讲讲,我只有自肚里商量。”玉吾道:“我不信你有甚么心事,那一天瞧见你表妹的神情,对于你十分挚爱,还有什么解决不下的难题么?”衣云道:“不可说。我们不谈吧,谈谈快境,你对于那捉牙虫的,怎生办法?”玉吾道:“那人却一片真情对我。前晚宿在外面,我对她说,尽此一宵缘,怕回去以后,不见得即来海上,将来又恐找不到你,以后遇合很难。她闻言涕泗交流。我见她委实是个多情人,她又誓死相从,我实无可为计。”正说着,璧如来了。当晚三人宿在一块儿,明日吃过饭,同往九寿里小坐一下。啸云把汽车送玉吾、璧如到轮埠。衣云回去整理以前璧如的行李,遣人送至轮上,自己也到轮埠送行,直至启梃始归。从此又过他的离群索居生活,每日教授士芳读书,和琼秋谈谈诗文字画,不大出门,忽忽春去夏来,舅父和人合股,在后马路开一家正义钱庄,衣云不时去逛逛。那庄上经理,便是华丽霞,收租帐房丽云的哥子。丽霞又请衣云兼任庄上文牍,衣云对于公务很忙,所以无暇游逛,直到暑假学年开始,衣云舅父欲使士芳习些商业知识,送士芳入商业学校肄业。衣云除钱庄上文牍职司之外,无别种课程,稍得闲暇,偶在外面逛逛。
那时已是深秋天气。一日垂晚,衣云经过大马路日升楼那里,碰见王散客,匆匆走来,拍拍衣云的肩膀道:“老哥哪里去?”衣云道:“没有定踪。”散客道:“好久没见,我们喝杯茶谈谈吧。”说着引衣云直上西施公司附设的西施茶楼,坐下一张红木上,茶房送上两杯茶。衣云一眼瞥见茶室帐桌上,坐的一位便是邵农先生,招呼过了。散客道:“此间非常幽静,茶客都是几位文人。帐房先生邵农,更属好友,喝茶不消出钱,以后可以常来坐坐。”衣云道:“听说老板广东人很认真,怎么喝茶可以不化钱?”散客道:“你有所不知,此间一天到晚,总有几位茶客,泡一壶茶,喝一开水便跑的。邵农先生留起那壶茶叶,供给我们解渴,这不是双方不损失,老板也不能说话吗。”衣云道:“原来如是,我们喝的茶脚水。”散客道:“茶脚虽则茶脚,味儿刚刚透出,既不化钱,何乐不为。”正说着,邓坚、王川、孙莲渠那批朋友来了,一齐坐下喝茶。
王川低低对散客道:“你那返魂囊生意真好,风行一时,今天应该请我吃一碗滑肉面。”散客道:“当然有得犒赏,只是此刻没有现款,我想出一个推广妙法,你们只消依计而行,事成之后,请你们吃伊府锅面,外加十个包子。”王川道:“你说出方法来,我们一定效劳。”散客当和王川耳语一番,王川乐得扒耳搔腮,连声道:“妙计!妙计!”那时忽又走进一个人来,四十多岁,四方面盘,两撇小胡子,一双肉里眼,走路文绉绉的,各人站起身来,叫的他姜先生。邓坚更加恭恭敬敬叫他一声老师。看官此人上海小有名望,虽姜太公子孙,和蒋门神有缘,酷爱杯中物,名唤作起,山阴人,做过上海很有名的《民气报》主笔,那《民气报》本来是一位周豪先生办的,缺少一位主笔,那时作起时常投稿到《民气报》,周豪读他文字,很有才气,写信招他到馆谈谈,谁知作起十分清高,不肯应召,周豪连写三封信,他只顾缓言辞谢。周豪更佩服他气节不凡,效法刘玄德三顾茅庐,总算作起为霖雨苍生起见,出膺重寄,周豪便拜他为总主笔,月薪贰百元。作起住客堂楼的,顿时住起三上三下房子来,也算为寒士吐一口气。谁知不满一年,袁氏当国,摧残民气,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