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特阔了。倘连做三四回,便可作非分之想。只因居室湫隘,家里没有留髡余地,非偷偷地另寻秘窟不成。”
衣云道:“那么秘窟往那里找去呢?”幼凤道:“多极多极,专营阳台生意的,送往迎来,非常迁就。只要你带菜上门,不怕没椅桌杯筷给你。”衣云道:“可叹内地风俗,也淫靡到如此。”空冀插嘴道:“大概也受的上海化。上海淫风,普遍到内地,真像水流湿火就燥,一日千里,不可收拾。”衣云、幼凤大家悲叹一阵。衣云又道:“凤梧和洛妃一结合,又要害他平添许多诗料,不知他近来诗兴怎样?常在松江么?”幼凤道:“他人在南京,心在松江,近日听说把洛妃送在松江乡间一所学校里读书,自己每星期回来一次,弄得仆仆道途,疲于奔命,诗兴怕也提高不起了。”衣云道:“一佛丈近况怎样?”幼凤道:“此公抱定宗旨,有钱海上挥霍,无钱家里缩缩,一年如此,十年也是如此。他的能耐,真不可及。今天和我同车到沪,车中背给我听,不少艳体诗。”衣云道:“请你写给我瞧瞧。”幼凤当真抽毫默写。第一首怀女弟子陈云秋云:
入夜几园月自高,霜寒清影堕梅梢。天涯赖有云鬟在,札殷勤慰寂寥。
衣云问:“陈云秋女士当真赴重庆吗?”幼凤回说不得而知,此人生性浪漫,萍踪不定,去不去没一定。说着又抄第二首春望云:
杨花飘泊春无赖,化到浮萍便作家。谁料东风终不管,无心流水绕天涯。
衣云道:“好个无心流水绕天涯,这一句浑成得极,一佛大概也为云秋有感而发。”幼凤道:“说不定。”又抄一首道:
微风吹尽堕梅枝,晚春阴入望时。只合身为流水去,待他飞絮化萍时。
幼凤道:“这一首,一佛丈说,是凤梧和他的。”衣云说:“做得清隽异常,还有呢?”幼凤道:“想不出了。”衣云说:“你自己奚囊中,总也不少佳句,何妨写出一两首我读读呢。”幼凤道:“我此番回家,诗兴索然,只做得一首小诗。”
衣云说:“不论多少,一首也好,请你写出来。”幼凤写着道:
微风吹鬓是春寒,梁燕雏成带笑看。忽有绮思心上过,银梨花下倚阑干。
衣云称赞道:“此种境界,风情正复不薄,令人神往。”幼凤道:“不可为训。
此番回去,除此一首小诗外,别无他,作镇日光阴,消磨在睡梦里。梦中变幻百出,好像我一个瘦弱身躯,给爱神用弓弦生生绞死,遗骸荒郊,却还一灵不泯,眼见走来两个猴子,把我纳在一口桐棺里,搬到一棵海棠树下,将海棠树摇了摇,顿时落满一棺花片。正要盖棺,又忽来一只玉蝶,钻到棺里相伴。那时心中一喜,便瞑目长辞。醒来乃是南柯一梦,不知是凶是吉?怎样解法?”
衣云道:“足下绮念未除,绞死你的,不是弓弦,简实情弦,死后一蝶来吊你诗魂,你道对吗?”幼凤还没回答,忽闻门外一片喧嚷。正是:
三月诗情多艳冶,一楼春梦太玲珑。
不知外面走进厢房来的那人是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客馆三更惊闻狮吼歌场一瞥怕听驴鸣
话说幼凤、衣云等正谈论风生,忽闻门外人声喧腾,慌忙走出观看,只见两个巡捕,同了一个包探,在对面弄内,押着两个少年走出。弄口聚着一堆人谈论,说是吓诈党,给巡捕房里得了信息,特来破获他们的机关,促住两个同党,抄出不少证据,甚么铁血团的图章、信札之类,好算得人赃并获,起码十五年西牢,也是罪有应得。空冀等方知真相。衣云叹息道:“上海自从有了这一类吓诈党,害得富翁梦魂不定,个个不能安枕,以后居家就不易了。”空冀道:“照此看来,还是我们一辈子寒士舒服。家里只有几管破笔,他人决不来看想你。黄昏一梦,直到天明,比较富翁安心得多。”说着重复走回衣云家里,小坐片时,分别回去,按下不提。过了几天,幼凤日间仍在环球书局编书。晚上衣云招他同住一室,把铺盖行李等,搬至衣云舍间。黄昏灯上,两人伏案作书,无非作些媚世之文,趋承书贾的意旨,一天垂晚,幼凤做成一篇短作,题名好像只有一个"疟"字,内容描摹文人卖文疾苦,大致说一个文人,患了三阴疟疾,三天之中,一天支离病榻,要少撰许多文稿,字少即金少,无形中受许多损失,说得十分感慨。幼凤很觉得意,给衣云瞧了,衣云问他卖给谁家?幼凤道:“四马路一家远东书局里定撰的,听说刊在一本游戏杂志上,你陪我走一趟好吗?”衣云道好,一同踱到四马路,走进远东书局,一问编辑主任姓孙的在楼上,幼凤、衣云走上楼去,只见那人瘦小身材,三十来岁年纪,一张哭形脸,伏在写字台上转念头。幼凤近前招呼他,他只点点头,招招手叫他坐下一傍,幼凤把袋里一篇小说稿摸出给他,他细读了一遍,摇头咂舌道:“绝少风趣,不合游戏性质。我们办的游戏杂志,简直篇篇要游戏笔墨的作品。”
说着抽出屉子,把别人的稿件,一篇篇指示给幼凤阅看,兴高采烈的道:“你瞧这篇'孙悟空大闹上海滩'做得何等滑稽,这篇'贾宝玉再试云雨情'做得何等风趣。还有这许小品文字'新十九摸''野鸡叹十声'等,简直篇篇都是名作,不背游戏两字的过旨。你那一篇,题目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