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贱内,我不大替她十分打扮,已觉得风致嫣然,绰有余韵。'我听到这里,不知不觉,汗毛直竖。不能再说下去。”
衣云道:“此真所谓不顾旁人齿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醒狮女士插嘴道:“真正呕煞哉!一个人怎好比件木器家伙,他这样子精刮,也不必替夫人涂脂抹粉,索性一劳永逸,买半斤白漆,替夫人上下身涂了涂,不是永生永世是个新娘子么?”说得衣云、绮云全笑了。衣云对绮云道:“老哥,你位狮夫人,不消涂得白漆,何弗引她游戏场逛逛。”醒狮对衣云瞟了一眼道:“我出门游逛,不用人引导得。你们男子,怕要我引导咧。”衣云道:“当真我来了好几年,游戏场中不大熟悉。狮夫人今天请客,引我去逛逛新世界罢。”说时娘姨开饭来,三人吃过饭,当真踱到新世界逛去。狮夫人当先,买票引入里面,坐下自由厅畔品茗,说说谈谈,直至垂晚。果见华木斋夫妇,慢慢地在场子里踱来。衣云细细打量她年纪确在五十左右,面上浓涂腻抹,真像刷了白漆一般,额上纵横皱纹,亏得几根前留海遮没,一双文明小脚,摇摇摆摆,显出一种特殊婀娜来,令人一见作恶。绮云以同居关系,不得不招呼他坐下喝茶。衣云再不能耐,站起身来,往四处逛去。一回儿,在影剧场门口,碰见马空冀和另一少年,三人一同走影剧场。空冀介绍那少年姓吴,名逸梅,江阴人,也是一位青年著作家,寄寓海上,卖文为活。衣云当和逸梅扳谈一阵,觉得此人风流潇洒,胸无城府,两人一见如故,谈了一回,开映影戏。一时电炬齐灭,黑里,伸手不辨五指。这当儿,前排座位上,霍地伸过一只纤纤玉掌来,握住空冀的手,唤声:“妹妹,我们外边看魔术去罢。”空冀心里发怔,手里有数,又柔又滑的,一定是个女子,所以一缩不缩,尽让她拉。那女子觉得拉错了手,羞红着脸,一溜烟走出影剧场,空冀哪里肯舍,跟她出门。衣云、逸梅也跟了出来。空冀抢上一步,和那女子并肩徐行,经过亭子角边,电灯光下,回头对女郎细细一瞧,风貌虽不十分美艳,却还五官整齐,肌肤洁白,胖胖一张脸蛋,颔下有颗黑痣,倒也点缀得宜。全身装作女学生模样,长裙革覆,风度翩翩,空冀低低叫她一声:“好姊姊,慢慢跑。”那女子只管走,并不回顾。空冀又道:“好姊姊,你刚才不是拉我看魔术去吗?”女郎听得,偏一偏身子,对空冀瞟了一眼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呀。”空冀正想回话,后面奔上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叫那女郎姊姊;又道:“你怎么放我生,不同我一起走?”那女郎道:“暗地里找不着你呀。”说着搀了手,飘然而去。
空冀和衣云、逸梅已在一起,跟着兜了几个圈子,见他走出新世界,也跟出新世界来,亦步亦趋,直跟到居仁里,眼见他们敲门进内,把扇门砰的一声闭上。三人俳徊门外,再无留恋余地。正想返身出街,霍地两扇门又呀然而辟,透出一个笑吟吟的美人脸子来,低低道:“进来,坐坐不妨事的呀。”空冀猛听得这种声调,翻把一片热心,冷了一半,估量到这种举动,一定是个私娼。既是私娼,不该搭足架子。想到这里,一睬不睬她,翻身便走。逸梅还道:“空冀胆怯,自告奋勇,独往一深。”空冀不阻挡他,逸梅便掩了进去。空冀同衣云走过三四家门面,望见一盏门灯,写着菊云两字,心想菊云不是前回花国总统吗?听说早已嫁给一个戏子,怎么牌子还没取销?正想着里面走出个二十来岁的大姐来,忽把空冀一推道:“冤家,你来寻我则甚?”空冀一怔,见是从前奇侠楼那里的老四,惊诧道:“你怎会在这里?今天我却并不是来找你。”老四道:“你不来找我,探头探脑找哪一个?”空冀道:“我们往隔壁找个朋友。”老四嚷道:“好好,亏你白相这种地方,这里是咸......”空冀道:“不用你说,我找的是男朋友。”老四道:“男朋友女朋友,我也不来管你,碰得巧,见了我,何妨进来认认房间咧。”空冀道:“今天还有事,明儿叫你的堂唱。”老四对空冀瞅了一眼道:“我也不巴望你叫我堂唱,你现在不比从前,有了新朋友,便用不着老朋友了。”空冀道:“你别这么说法,朋友总是老的好,明儿准定叫你,你别搭架子不来。”一边说,一边走出弄堂,各自雇车回去不提。光阴迅速,已过两个多月。一天垂晚,吴逸梅匆匆来访沈衣云、马空冀,同到他仁元里寓所叙谈。逸梅道:“今天不瞒二位说,敝寓新迁移,特地嘱咐内人烧几色菜,请请二位老友。”空冀道:“失礼失礼,怎么你乔迁,我一无所知,尊夫人还是几时到申的呀?一向没有见过,今天非得见见不行。”逸梅面上红了一红,停回又来一位朋友,也是逸梅至好,扬州人,名叫章青铜,生得身长玉立,很英挺的一位青年。空冀素来熟悉,彼此招呼坐下。空冀问青桐现在何处办事,青桐说:“在快活园里编辑书报。”又问府上住那里,青桐说:“家眷在扬州,自己住在亲戚家里。”正说时,逸梅招呼坐席,一位小大姐迭连搬出六七色小菜,空冀道:“不敢当,叨扰你郇厨盛馔,害你们嫂夫人忙了一日,我们像蝗虫般飞来一凑,真过意不去。”逸梅道:“彼此老友,何必客套。
老实说,我非老友不请。”青桐道:“逸梅兄,你既然这们说,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