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道:“你不好这们说法。一百七十元嫖三年工夫,没这么便宜货的啊。讲到赌,一场百二四也不够输。”小诸道:“你总讲打诨,快同我去走一躺。”复生道:“我不去。”空冀好奇心发,同一位姓杨的一起陪小诸到一百十四号,上得楼来二宝招呼着,说马大少,你好久没来了。空冀约略敷衍一阵,小诸偷偷对空冀说了一遍,空冀道:“我这里熟客,不便结冤家,你要叫,你自己吩咐叫去。”当下二宝问小诸尊姓,小诸说我姓杨,又问姓杨的,姓杨的说我姓诸。空冀暗暗好笑。二宝问空冀可要叫谁?空冀说:“怕没有好货,叫来叫去,几位老相好。”二宝道:“我替你叫个老七来罢。老七从前在生意上很出风头。”空冀说:“也好,你叫来再说。”二宝又问小诸道:“杨大少你欢喜胖的呢瘦的?”小诸愣了愣道:“我有一个熟人,不知你叫得到叫弗到?”二宝道:“不知你哪相好啥路道,好想法不好想法?”小诸道:“一家公馆人家。”二宝说:“公馆人家也有几等几样,巡捕看门,汽车出进的是公馆。只钉块马口铁牌,里面卖鸦片烟,开赌,小老婆走走门口,也是公馆。不知你相好在哪种公馆里?”小诸面上红了一红道:“文义斯路诸公馆,你大概总认识。里面有位三姨太太,托你去叫来。”二宝忖了忖道:“哦,诸家里老三,不消喊得,她到时光自会跑来,此刻怕和老码子还在家里,叫她翻为不妙,她只等和老码子一走,马上就来。”小诸道:“不知她天天来这里没有?”二宝道:“风雨无阻。”
小诸气昏着不响。二宝又道:“讲起老三,她有吃有用,为啥要走这个门口,她自己说为的报仇雪恨,因她嫁着那天杀的小诸,镇日镇夜在外边胡调,只图自己欢乐,不管别人冷静,家里仿佛饭店旅馆,一到就跑,自己身分也一点不顾,野鸡窠里钻钻,花烟间里缩缩。老三劝劝他,他使性子,要打要骂,简直不当老三是个人。老三气昏着,定做一只绿帽子给小诸戴戴。”空冀听二宝说话,越说越不像,怕小诸老羞成怒,岔开他的话道:“二宝,你说替我叫老七,快叫去呢。”二宝才始住了口,走下楼梯,吩咐娘姨叫去。
一回儿二宝又走上楼来道:“老七喊去了。老七那人真不推扳,包你马大少中意。上回你有位朋友沈大少,领来一个书毒头似的,姓甚么赵,一见老七,当件宝贝似的,连住了好几夜,请老七吃大菜,看影戏,还买东西给老七,后来赵大少到南京,老七送上火车。赵大少连来了几封信,牵记得老七像亲爷娘一般。今年新年里,赵大少又特地买了许多东西,来望老七,哪知碰得弗巧,老七刚接一户东洋客人,在隔壁房间里做局,赵大少那时也在这个房间里坐着,霹雳火箭要我去叫老七。我心里有数,老七公事未毕,一面捺住他,一面暗暗去关照老七带紧板眼。谁知隔壁老七的笑声,传入赵大少耳中,赵大少顿时放出书毒头脾气来,大叫甚么刀下留人,害我们吓得索索发抖,怕东洋小鬼发脾气打房间。后来老七转过这面来,总算把赵大少依旧骗快活。赵大少问老七为甚么欢喜东洋小鬼,老七一时想不出别话回答,只得说抵制日货,害我们笑得前仰后合。马大少你道可笑不可笑?”空冀、小诸等果然笑作一团。空冀心想沈大少、赵大少谅必是衣云、凤梧,原来也在这里闹笑话,亏他们想得出刀下留人这句话来。只是肉已上砧,怕大总统有特赦命令,一时三刻留不住,想想越想越好笑,笑了一回,老七来了,空冀拉她坐下一傍,打量她丰神虽觉消瘦,态度却还婀娜,靱短发,疏疏落落,明眸皓齿,朗爽照人。空冀赞赏一回,笑问她道:“老七,你今夜陪我好吗?”老七道:“只怕你弗中意我,有啥弗好呢。”空冀道:“你陪我只怕半夜三更,紧要关子上来了个赵大少,叫起刀下留人来,那是不开心的。”老七对空冀相了相道:“咦,怎么赵大少你也认识的呀。”空冀道:“跑跑这门口,不论男女,大半认识。那赵大少上回来,不是你刚在抵制日货吗?”老七装作含羞脉脉的样子,对空冀瞅了一眼,把身子斜拴在空冀怀里。空冀忖着小诸如夫人老三不久将到,吵起来,旁观不雅,不如趁此机会避一避,当拉了老七,推说密谈,另开一间房间。二宝走上楼来道:“马大少可是要做局么?”空冀道:“不要做局,只想看局。”二宝笑笑,走出房门。隔壁小诸同一位姓杨的,呆坐着等。二宝道:“老三马上就来,杨大少、诸大少别心焦。”小诸道:“她来时,你只说有位杨大少叫她,你引她上来。”
二宝道:“理会得。”正说时,娘姨走来说,老三在下面,叫你下去。二宝跟娘姨下楼,这里小诸把打鸟帽拉一拉下,睡在榻上,叫姓杨的,坐着招待。不一回,只听一阵楼梯响,二宝引进一位珠光钻气,粉装玉琢的美人来,低着头走近姓杨的身畔。二宝叫声杨大少,老三来了。那时小诸睡在榻上,面朝着里面,只不做声。姓杨的道,他有些头昏,你叫老三坐下就是。二宝道:“头昏叫娘姨倒碗热茶来吧。”说着走下楼去。老三坐在一旁,对姓杨的端相一回,又偷眼对榻上小诸打量,那姓杨的遮着老三视线,问道:“你可叫老三?”老三说是的。又问你这里常来的么?老三说:“难得走走。”又问听说你家里,住在文义斯路,有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