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空冀又问老三,究竟五娘为的甚么一回事?老三才实告空冀道:“她去年冬里到上海,在好婆生意上做做。因为她太老实,做不来,好婆荐她上人家,做小大姐,荐到一家俞公馆里,哪知这公馆里一位少爷叫小俞,是个无赖,手里家当一些没有,专在女人面上用工夫。那块公馆牌子,简直比矢坑板还不值钱。你想米要吃一升罗一升,另用铜钱,时时断当,名声吃颜料生意饭,实在是个流氓,朝吃太阳,夜吃月亮的朋友。他住着两上两下房子,房钱统出在房客身上,自己只住一间客堂楼。又没父母,只一位嗣爷,在六马路外滩开着颜料行,很有钱。为他无赖,一钱不给他用。他在外面划策到几个钱,便想弄女人,嫖堂子挨他不着,只好专托各处荐头店,用年纪小大姐,拣肥剔瘦拣到一个,便算老婆。等到手里几个钱吃光用光之后,使溜出大门,十天念天不返,他这般行径,已非一回。老五初到上海,便上了他的钓。起初不知底细,当他公馆里少爷,后来他渐渐露出马脚,五娘要走,小俞只不让她走,直到天起西风,各人身上没有衣穿,小俞自己缩在燕子窠里,不回家来。五娘冻不过,只得走出他门口。那时候,就认识了吾,到这里来铺房间,弄这个场面。哪知近日五娘给小俞侦探着在这里,几次三番来要五娘的钱,五娘懦弱不过,一个月贴他三十块钱,他依旧要额外需索。昨天又来向五娘要五十块钱,五娘又不是聚宝盆,哪里有许多钱贴他。他见五娘不依,纠集一批小流氓,伏在弄口,要打五娘,吓得五娘不敢出门,可怜五娘给小俞这样子恫吓,有几位规规矩矩的客人统不来走动了。再闹下去,这里也要站不住,真要给那天杀的小俞剥皮抽筋了,她所以想着苦处要哭。”空冀等听说,很抱不平,当去拉起床上五娘来,问她老三说的话确不确?五娘点点头。空冀道:“你当真贴他每月三十块钱么?”五娘揩揩眼泪道:“何止三十元,四个月里,他几次三番来寻着我,每回拿去三十五十,统共不下二三百块钱。”空冀道:“有你这般好人的呀,你又没卖身据在他身边,又不是他妻妾,你怕他则甚?”五娘道:“他硬逼着要,不给他不肯走,叫我实在没法呀。”空冀道:“那么你昨天见他面没有?”五娘道:“昨天他约了五六个三光码子,守在弄口,专等我出门,拉住我卖到野鸡堂子里去,你想我怕不怕?我晚上刚走到弄口,亏得眼快,见他正在对弄指指戳戳,叫帮手拉我,我连忙逃进来。今朝打听弄口小店里,说他昨夜等到一深黄昏咧。”我想这桩事情,终准讨好,让我死掉罢,不要这样子活在世界上受罪了。”五娘说毕,又呜呜咽咽哭起来,哭得连罗将军也一时心软。闵大块头愤然道:“天下真有这般不平事吗,岂有此理。男子汉大丈夫,要用非亲非眷一个女子卖淫的钱,荒唐不荒唐?”忠荩道:“这种事情,可是只就上海社会有得听见。五娘你只管哭也是没用,我看托马大少想想法子罢。”空冀这时,正坐在床沿上转念头,忽见五娘走过来,揩干泪痕,要待行礼,空冀慌忙拉住她手道:“这算甚么,我可以帮你忙总帮你忙,不用这样子。”忠荩又敲着边鼓道:“老马,你向来出名护花使者,此番做做黄衫客吧。”空冀道:“要我帮他对付这们不可理喻的无赖却很讨厌。”忠荩道:“你姑且把正理对付,明天托大律师写封信给小俞,问他对于五娘有甚么关系,敢屡次来需索,等他不瞅不睬,再定方针。”空冀摇头道:“怕不生效力的咧。我看还是写信给他嗣爷,责成他管束嗣子。他嗣爷有身家财产,或者理会。”忠荩道:“也好,你迅速替他办。他有倒悬之厄。”空冀点点头,当下闵大块头见他们有事未了,请客只好作罢。空冀又详细盘诘五娘一番,觉得说话之中,并没漏洞,当晚回去,打定主义。第二日去见一位褚大律师,那褚大律师也是空冀好友,听空冀一番叙述,一口应承,替五娘办理这案。隔了一天,褚大律师来见空冀,说:“小俞的嗣父亲自到事务所来过,声称小俞早已脱离承继关系,于二年前已登过各报,小俞在外一切举动,与本人无涉。现在小俞在外不法,尽管送警法办,他决不干预。这件案子,我看还是直接交涉罢。”空冀道:“怎么交涉法?”褚律师道:“第一步只有写信去警告他,等他不理再说。”空冀道:“也好。”又隔两天,褚律师把小俞复信给空冀,信中否认有这回事,并且否认这个人,一切推说不知。空冀笑道:“他既情虚否认,也就不必深究,只消他否认到底,以后不到新康里和五娘纠缠便是。”
褚律师道:“他吃了这一吓,大概不致再生事端,姑且看他后效罢。”空冀心中放下一块石头,过得三天,又往新康里,告知五娘交涉情形。五娘道:“不对呀,他昨天仍到这里来,说我有钱请律师,海外他面上,他现在更加要和我不过去,声言要送我到济良公所去,事情终难的了。”空冀发火道:“甚么话,天下有这们冥顽不灵,蛮不讲理的东西吗?你是他甚么人,他好送你济良公所去,你放心就是。”五娘依旧暗暗垂泪。空冀心中很抱不平,抄过对厢,和忠荩说知,忠荩愤然道:“他不讲理性,只有蛮干。”正说时,老三蹑手蹑脚走过来道:“马大少,小俞又来了,正和五娘在对厢吵闹,硬要拉她下楼,五娘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