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奇怪,作者兴致真好,雨夜吟诗,会吟到半夜三更。”空冀道:“我想不是吟诗,大概也像我们一样打诗谜。打到半夜三更,天下雨还弗肯回去。”众人笑了一阵。那晚衣云、空冀各赢了五六十元,回去安宿。第二天津津有味的告知璧如、玉吾,一到晚上,又合着淘去打,连日胜利。过得半个月,西藏路有育仁里,又开了一家叫"逸社",是几位文人合股开办,资本二千元,场面很阔,每天输赢很大,哄动一时。空冀等连日去打,约计赢进三四百元,一时兴发,便约了衣云、璧如,以及从前环球书局几位同事,合资四千元,也在小花园一家美华总会里开起诗谜俱乐部来,筹备不多几天,正式开幕,顿时人头挤挤,把一间厢房里,塞得水泄不通。那时衣云专管条子,空冀招呼场面,制条子的,便是松江诗家尤碧壶,条条句斟字酌,把五个字配得铢两悉称,绝无轻重,选句统选很有风趣的名句,抄写得笔笔正楷,一时押客,都称海上之冠。一到三四点钟,小花园弄口,汽车停满,来押的不比他家,都是冠盖如云,有官僚,有绅士,有名流,有巨商,那酸溜溜的文人,好说极少极少,那批买码子起码二三百元,下注虽限定五十元孤注,有时一二百元,也通融过去。空冀深恐输赢大了,受风波,每天交出二千元筹码,声明输完筹码,明日请早。谁知那里做得住主,有时统押在一门,计算总在七八百元,倘抽中时,配数已在二千之外,因此空冀恐慌起来,临时召集股东磋商办法。那时环球书局总理袁大块头道:“我们玩玩也不要紧,四千股本不够,再添四千,譬如新年推牌九,你别胆小,后备有我们,不必顾虑得,尽让他们押个畅快便是。”空冀胆子一宽。数日以后,押客大负,来者莫不空囊而去,庄家赢进六七千元,连本已达一万。那时空冀很抱乐观,尽让押客下注,绝无限度,谁知风波来了,一天那"逸社"里面,派出五个人来,每人身怀一千元,为首华白凤,也是个好打手,十分心细,不乱下注,能够一击命中,当时领了四人来到小花园美华俱乐部,围坐着只看不打,看过一筒,等第二筒条子上场,又看了十来条,才慢慢下注。华白凤领头,像总司令一般,先问明规则,古本错误怎样,抽条的回说照例罚十倍,又问若干限度,抽条的心想,他问到决不能说没限制,只好说至多每人押五十元孤注。白凤又问吃注可以么,(便是把他人押的移动。)回说可以,但须自理,与庄家不涉。白凤点了点头,停回看准一条,押下五十元孤注,他同来的也各跟五十元,押在三韵,其他押一二四五的也不下三四百元,白凤说一声一起移,在三韵上算,抽条的一呆,约计有一千左右,心想这条押在三韵上非三千元不成,好在空冀知照过,在一千元押数以内,不生问题,当时便不慌不忙抽出,幸而是五韵,庄家大赢。五韵上一百多元,亦由移主配出。又过几条,依然如此,连移带押又在一千左右,抽出命中,庄家配出三千元,抽条不免慌张,暗遗人唤空冀来。空冀走来,认识白凤,打他招呼道:“老哥我们本来每天只做二千元输赢,现在你老哥来,我特别通融,做六千元输赢,请你酌量下注,别下了注移动,彼此不开心。”白凤说:“那再好没有,说明在先,我酌量你码子下注便是。”空冀吩咐管码子的查点一下,说现在庄家只输得三千元之谱。空冀道:“那么你再搬三千码子出来,输完明日请早。”
白凤说很好,那再爽快没有,我和你们再做三千元输赢。说着静默察看。空冀一算,有六千元码子在外面,帐房现款只有三千五百元,其余都在银行。其时已晚上十一时,银行不能提款,怕停回挤兑,免不得奔到袁大块头处领了三千块钱来,走到俱乐部,说三千元已输完,空冀把现款交给帐房,白凤等兑现而去。
第二日空冀又和股东商议,计算存款,尚有五千之谱,防白凤再来。第一日已说出六千输赢。第二日不好五千,因此不得不加添股本。那时小股东大家惴惴自惧,袁大块头兴致最豪,股份亦最大,当下慨然道:“那么我们再拿出两批,八千元加现存五千元,不是有一万三千,好做两天输赢,两天以后如何,再行集议,这差不多是同业竞争,不好示弱于他,非得一鼓作气,战胜不行。”席上沈衣云道:“我弄条子,见着动万输赢,有些手软,可要请个助手来斟酌斟酌。”袁大块头道:“这算甚么话,输就输了,条子的东西,命脉所在,岂容假手于人,在他人手里时,不能无疑,反要输得冤枉。输在你手里,彼此信得过,决没第二句话说。”衣云胆为一壮。晚上又挤挤一堂,华白凤等怎肯不来,华白凤之外,又来了四位豪客。一人姓刘,是个大胖子,清季勋臣刘巡抚之孙。一位姓方,便是娶鼓娘柳翠仙,名伶庄艳芬的方六公子。一位诸子潇,一位诸子潇的兄弟诸馥昌,都是挥金如土,越输越要赌的朋友。刘大块头勇气十倍。方六公子心细如发。都在别地方赌不畅快,往往三四条子,庄家已宣告破产。听得美华俱乐部输赢大,便合着淘来尝试。那时空冀与子潇老友,招呼一下。白凤便说今天押客多了,可否请老哥增加总数,做一万输赢。空冀缓言谢绝道:“本无不可,实因只预备六千现款,明日尽可增至一万,今日银行已关,无法提取。”白凤只索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