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冀亲自查点码子每匣一千,叠着六匣。
那时给他们几位豪客一到,小主顾平日十元念元押押的,现在一见输赢大,自觉惭愧,统走开了,一座只有十二三人。白凤总司令职务,也让了刘大块头,只要刘大块头押在那里,众人便跟着下注。盘上一时只见黄色的百元码子,别的都没有见。一条条子有时白抽,有时押上一千多,有时二千开外,庄家有吃有配,第一筒还不相上下,直到敲过十二点钟,他们越押越有兴了,检查庄家码子有二万多,他们下注,每人总是二百三百,一次在三千以上,那时庄家连配了两条,白凤私心窃喜,对刘大块头说:“胜败存亡,在此一举,我们看几条下注。”刘大块头说:“不错,紧要关子上,不好乱押。”一回儿来条条子叫做"柳条水随风漾",配着"拂带醮着曳"五个字,刘大块头说:“来了,那个醮字机会不可错过。”白凤也很赞成,检查庄家,尚有三千多码子。刘大块头说我们这里五个人每人二百元,凑足一千元如数合讫。白凤赞成,把十个黄子叠在三韵上,正待抽条,白凤又叫住道:“且慢,我很疑惑这个'醮'字好像有个草字头,各人说不错应当有草字头,该写作'蘸'字,没草字头,变了道士先生打醮的醮字了,古本决不会刻错,我们快快移动。那时大家赞成,移在"带"字上,是个二韵。白凤道:“好了,不用再疑惑,他开出'醮'字我们好查他古本。”说着抽条的便轻轻把条子拖出,众人一望,不是"醮"字是谁。白凤声言:“慢些吃,我们要瞧古本,古本上有草字头,我们要你配一万块钱。”那抽条的怎知端的,早已吓呆。衣云跑来,一听他们的话头,心中暗暗好笑,允许他们查对古本,当把条子下面一行细字一看,去找本古本来查出一首"村居杂咏"诗来,顶联便是"柳条醮水随风漾",那里有甚么草字头,众人面面相觑。白凤一瞧那本诗钞,还是清初名家做的《白华堂集》木刻大本大字,一无错头好扳,只得不响。衣云已知他们腹俭,胆子大了一半,从此以后,他们锐气顿减,屡次不中,一团体的意见,不能统一起来,往往甲押一韵,乙移二韵,丙又转移三韵,有时甲乙两人移来移去,要五六批,一百元有四五千出入,好在都是他们自己做输赢庄家只吃不管帐,结果下风全军皆北,庄家赢进一万多,从此心粗胆壮,连日做一二万输赢,无甚出入。
一天空冀正在一间密室里和衣云斟酌条子,会客间里一位老朋友褚悟禅来访,并同来一位獐头鼠目的小麻皮,坐谈好久,凑巧衣云有要事走出秘密室,忘将室门拴上,小麻皮乘隙溜入,将条子上做了暗记。一到晚上,小麻皮引着褚悟禅,到俱乐部来狠命的押,每押必中。衣云一见神气不对,宣告停抽,把谜条细细察看,只见上端有墨色细点,例如三韵,点在正中,一二点在左傍,四五点在右傍,真如苍蝇遗粪,密密细细,粗看谁也看不出来,不禁暗暗佩服,原来人心鬼蜮,不可测度,利之所在,不顾友谊,可叹可叹。事后结算,尚没折本。空冀又和各股东集议,大家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好在我们玩玩而已,志不在发财,现在小有盈余,还是见机收场。空冀也以为是,办理结束,就此掩旗息鼓。衣云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到此才放下惊心。休养半月,方得复原。瞧瞧外边诗谜风潮,正方兴未艾。长浜路"快社"每天输赢动万,云南路"长龄总会",也是挤挤一室。一夕空冀、衣云应诸子潇方六公子之约,乘汽车到静安寺路S总会,曲曲折折,走到三层楼,只见正中一间密室,高悬着五色电灯,下面设张大菜台,铺块雪白的台单,围坐下五六个人,正在办事,空冀问这里甚么机关?子潇说:“诗谜赌窟。”空冀道:“赌客怎么这般稀少?子潇说:“这里机关部,赌客在后面统间里。”说着,四人走进里面,果然见有二三十位男女,或三人,或二人,合坐着一张小圆桌子,空冀等也坐下两张圆桌,见桌上有茶点、香烟、水果,又有西崽含笑而来,手捧菜单,问空冀要吃大菜呢点心?空冀问大菜每客价格多少?西崽赔笑道:“这里大菜,概不取资,小帐随客赏赐。”空冀道:“原来如此,那么你送两客布丁来吧。”西崽又问甚么布丁?空冀道:“你有甚么布丁?”西崽道:“统有,一任客便。”空冀道:“那么你做两客法来模式的吧。”西崽点首自去。须臾一人穿号衣的,送块黑牌给客人看,牌上写的白字,便是一句诗,配上五个字。客人要押时,那人取出小簿子来,记录签字,一处处签过字,送到机关部登载总帐。每停一刻钟开一回,只听钟鸣一下,便是开的一韵,两下二韵,如听不清楚时,走到机关门口一望电灯颜色,点着红色,便是一韵,以下类推。中了彩,原经手人送到桌上,不烦押客半点心机。押客只管看报喝酒,消闲自适。空冀、衣云看呆了,当问子潇至少若干下注?子潇道:“单位码子是百元,至少一百下注。”空冀一吓,心想这不是寒士的耍子。吃罢布丁,给西崽两块钱小帐,西崽问:可要买一二千码子玩玩?空冀推说有些小事,停回来押。坐下一刻钟,便同衣云辞了子潇,走出洋房。衣云叹口气道:“想不到古人怡情悦性的诗句,到现在要给人当作赌具,那真连作者睡在棺材里,也要喊声惭愧。”空冀道:“倒不是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