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道:“生意哪亨会得好,一个倌人,只怕犯四桩毛病。
第一桩欢喜胭脂,就是戏子。第二桩欢喜雪花膏,就是拆白党。第三桩欢喜松香,就是乌师先生。第四桩欢喜戤司令,就是汽车夫。欢喜仔格格四桩东西末,就呒人请教哉,耐道对弗对?”箜篌、空冀听得好笑。空冀说:“蛮对蛮对。像耐老五,就一桩也弗犯,只欢喜褚老爷格小胡子,阿对弗对?”老五对空冀瞅了一眼,笑道:“小胡子触人煞格,我真也弗欢喜俚勒。”箜篌道:“你弗欢喜,让我剃了罢。”正说时,外边来了三四个客人,箜篌免不得舍了老五,去招呼一切。一回子,碰和的碰和,买票的买票。空冀并不碰和,好容易守到摆席面,吃开酒,喝了碗稀饭,要紧打听箜篌五娘的消息。箜篌在席上摇手示意,叫空冀别多声。须臾拉空冀到小房间里道:“劝你不必再提五娘罢。你落花有意,她流水无情。老实告诉你,她早已琵琶别抱去了。”空冀道:“她有了归宿,再好没有的事。我和她相见一面,那是不要紧的。不知她住在哪里?”箜篌笑道:“她现在已跟了人,你还要阴魂不散些甚么?老实告诉你,她现在跟的人,也是我老友,唤做汪雪三,苏州人,在北京当国务院秘书,你要见她,近在眼前,席上那个矮子赤鼻管秃顶的便是。”空冀一怔,又问箜篌道:“今儿他们俩一同来上海的吗?”箜篌道:“一同来的,住在振亚旅馆十四号,我想你不必再去探她罢。她前程攸关,假使你再要和她死灰复燃,不是害了她一世么!”空冀道:“那个自然。”
正说话时,外边那个矮子秃顶的汪雪三走了进来,和空冀并肩坐下,空冀不免打量他一番,见人年在四十左右,文绉绉的,绝无官僚气派。雪三见空冀对自己端相,不免和空冀客气一阵,请问空冀尊姓大名。空冀愣了愣道:“敝姓杨,叫树头。”雪三含糊说:“高雅高雅。”空冀又问了他尊姓大名,雪三照说一遍。
箜篌在旁听得好笑,掩了出来。雪三又问空冀,供职何处?”空冀假说在通商书局。雪三道:“听说上海书局现在很发达,我有个朋友,开的叫甚么大公出版部,只一二年,多了好几万银子。”空冀一怔,既而又暗暗好笑,问他道:“不知你贵友姓甚名谁?”雪三道:“叫马空冀,不知足下相认不相认?”伫冀忍着笑道:“是鄙人从前的同事,不知足下认识了他几时?”雪三道:“也是老友,此回来打算去望望他。”空冀道:“那么我替足下带个信给他便是,叫他特地来拜望足下。”雪三道:“那不敢当,还是改天我自去拜访他。”空冀忍不住笑,走出小房间,和箜篌两人笑作一团,箜篌笑定了道:“亏你和调得下,改天他说不定来拜访你时,不知你怎生对付,可要送你一只虎脸子么?”空冀笑了笑道:“不知他怎会知道我姓名?”箜篌说:“大概五娘告诉他的。”空冀道:“五娘把我底细告诉他则甚?”箜篌笑道:“也是守着古礼,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空冀默然片晌道:“我想雪三不致于来访我,他来访我有甚么话说,难道要我办甚么移交不成?”箜篌笑道:“说不定要你行一个推位让国的礼节。”空冀笑了一笑,也就别了箜篌,回到家里。一宿无话,第二日空冀又往延庆里访褚夫人,褚夫人道:“五娘的踪迹,不是箜篌昨天已告诉你么?实在五娘自己叮嘱瞒你的,昨天不是我放刁不对你说。这里她来过好几回了,便是她新近结识的汪雪三,也是箜篌老朋友,这里也来过两三次。听说雪三在北京窑子里认识五娘,娶回南来的。”空冀道:“那么再好没有。只是我一年多没见她面,可否请你转言,相见一见,或者由我请她吃一餐夜饭。”褚夫人道:“我看你瘪了肺管,不要再惹情丝罢。老实说,你今儿无缘无故请她,怕不见得肯赴你的约。”空冀默然半晌道:“还请你向她说一声,看她意思如何?”褚夫人道:“那么等她来时,我替你转达。”过了几天,空冀不免再去访消息,褚夫人道:“五娘已来过,她说现在身体已是别人的了,不便再和你见面。便是见面时,也不过多一场心痛,洒几点眼泪,还是免了吧。”空冀凄然不欢。褚夫人又把五娘托她转交的一匣北京绢花,给空冀说:“五娘嘱咐送给你们夫人插带的。”空冀道:“承她情,还想得着她。”说着,拿了走下楼来。从此把思念五娘的心搁过一傍。忽的一天,在西施公司购物,见一人背影很像五娘,正同一位少年,在绸缎部剪料,空冀抄到那人面前一望,并不是五娘,另一女子,生得十分妖艳,两只媚眼,勾魂摄魄。空冀对她一望,她也对空冀一瞟。空冀再想看个仔细,傍边一位少年,便拉着她手,说声去吧。空冀又对那少年一望,正是平素认识的朋友邓坚。邓坚忙道:“老哥买些甚么东西?”空冀道:“不买什么,参观参观。”一面说一面打量那女子,十八九岁,全身女学生装束,妖艳以外,还带三分悲楚。空冀看不定甚么路道,搭讪几句,也就跑了。书中单说邓坚同那女子走出西施公司,到亚东旅馆七十二号,散客、王川等已守了好久。散客道:“老邓,你陪她去买些甚么东西?”
邓坚道:“她剪了两件衣料。”散客问几块钱?邓坚道:“三十二块。”那女子也道:“西施公司一点没有中意的东西买,停回我们到惠罗公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