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道:“老爷此番回籍,将女儿抛下在川,妾身放心不下。老爷有何主见?”
吴公道:“屈姑爷此地又无产业,不过几间住房与坟墓。坟墓有人看管,住房可以托人收租。据我意思不如教女儿与亲母商议,大家一同赴秦。好在我家房子甚多,田地不少,每年租入足敷用度,还道养活不起他一家人吗?西安离京较川又近,姑爷三年后才去散馆,等他留馆后,那时才定得主见,接眷入都。彼时上路也方便省事,夫人你想我这主意错不错?”
夫人道:“老爷高见果然不差,妾身即与女儿商议。”忙吩咐快去接小姐回来,有要紧话说。
下人答应,当有仆妇乘了小轿,后面抬了大轿,来屈宅入内,禀明屈母,说夫人有要事接小姐回衙。屈母点头答应,吴小姐随换了衣服,告辞婆婆乘轿回衙。人内见了夫人,小姐道:“母亲近日康健否?今有何事教女儿回来吩咐?”
夫人道:“儿呀,你还未知,你爹爹要辞官不做,告职还乡,指日就要动身了。”
小姐闻言十分诧异,忙问道:“这是何故?”夫人遂道:“郑皇亲现在有宠,你父昔年曾因公揭参过他,如今小人得志,必定报仇,他既居权要,天子宠幸,他万一暗算你父,就有祸无福。乘早先期避祸,不做官回家,他也无可奈何。你父因抛下了你,做娘的放心不下,所以想了一条道,教你来商量。”
小姐道:“父亲有何主见?请母亲明示。”
夫人道:“你父说姑爷又无产业在此,不过几间住房与坟地。常闻姑爷说坟地是有人看管,可以放心;住房已租与人,止要托妥人按月取租,此外并无别事。如今打算请亲母与你一同我们回西安。到了陕西,我家中有的房子可以居住,一切用度可以供给。西安离京又近,姑爷往返又便。你想这条道好不好?”
小姐道:“好是好的,容女儿与婆婆商议再定。而今倒要专人写一封信,沿路迎上去交与女婿才好,省得他到川多费一番周折。”
夫人道:“不错,等我告诉你父,快专人寄信。”
母女说完了话,吴公进内又与小姐说了一切。当日傍晚小姐回家,灯下细细的对屈母说了,屈母应允同往西安,小姐随写了一封寄屈郎的信,遣乳母进衙禀明夫人,说亲家太太愿意同行,这封信务必请老爷加封,专快足迎上去交与屈姑爷。夫人接信,当与吴公言明,亲母愿去,这是女儿寄屈姑爷的信,请老爷也写一封信加封,专一妥人一路上迎去投递。
吴公道:“女儿所见极是。”随即写了一封备细信函,连小姐的信一并封固,差了一个诚实差役,重赏了盘费,命他沿途打听迎了上去。一直迎至直隶交界,谅必遇着,一路须要小心,不可遗失了书信。差役答应,领了信函,包裹了坚固,要了塘马,一路赶栈往京师大路上来迎屈生,这且慢表。
这里吴公写好乞假修墓的折子,装入折匣星夜飞递。那消半月,折已到京,由通政司挂号交奏事处呈递。天子看了奏章,是离家日久,坟茔失于修理,家无亲丁,乞恩赏假,暂行回籍修墓云云。当即批准吴守义,著赏假三月回籍修墓。四川巡抚著藩司王允公暂行护理,钦此。批折驰回,半月已到,吴公接了批折,蒙恩赏假三月。
那时已是八月初间,吴公早已将署内一切衣物等件疏拾妥当,箱笼都捆好。随择日先将巡抚印信交与藩司,命人雇好轿马人夫,接小姐婆媳来一同动身。先期三日,命小姐同婆婆去祖坟上祭,当面托付看坟之人照应坟茔。
看坟人李姓老翁,年已六旬外,开言道:“老太太少太太止管放心,我家数蒙府上恩待,白种数十亩余地,从未收过租。我一家感激非自今日始也。看守坟墓分内之事,敢不尽心!”
小姐交待已毕,随同婆婆回衙。南门外住房托了房客李姓老婆婆便管收租。此时两家行李都已料理好了,正等动身上路。再说那四川省城内大小官员与绅襟士庶,起初止知吴公不过乞假回家修墓,不久即回旋。闻家人们说起是弃官还里,此后不复出山,大家追念吴公在川三载有余,爱军悯人,待属员有礼,宽而不苛;待士子有恩,谦而不满。持身清正,办事精明,于是做万民表、万民伞,送德政匾者不计其数。吴公辞之不获,止得收下。择于八月十八日起身。
临期先是夫人小姐屈太夫人三乘轿子在前,后面有小轿数乘,是些仆妇使女。出了四川省北门,往西安大道进发。吴公动身,有两司首道首府县五营来辕叩送,复在城外十里亭设筵饯送,一路上百姓摆设香案,焚香恭送,街上摆满,接连不断。吴公十分过意不去,命人辞谢,全不肯听,无奈止好听之。
到得城门口,有绅士送。把酒三杯,依依不舍。十里亭有文武官员送,斟酒让坐。吴公立饮了三杯,打恭告辞。一路上百姓惜别有声,直到三十里外,方无人送。
是日住宿,首站新都县。
说书的且住,那吴公乞假,何以屈生尚未出都,全然不知,这是何故?不知明朝制度,凡外省有折子到京,都是批折为凭,不明发上谕,除是升迁调缺放外任才见上谕。吴公奏折由内廷批发,无人知晓,所以屈生竞茫然也。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到了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