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上去,过了四十岁的人,或是已享盛名的人,是不会随随便便上去动手的。由表面上看来,上海是一个五方杂处的所在,各种人材聚集必多,在这地方摆擂台,确非容易,然实在细细研究起来,倒是上海比内地容易。这其中有个道理,兄弟在此地住了多年,已看出这道理来了。刚才绍先兄说,寻常拳棒教师,到生地方教徒弟,前去拆厂的甚多,那是什么道理呢?门户习气和嫉妒旁人成名,虽也是前去拆厂的原因,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发生于地域观念,觉得我是一个会武艺的人,我所属处的一带地方,应由我一人称霸,他处的人到我这里来收徒弟,于我的权利、名誉都有损失,因此就鼓动了自己的勇气。前去拆厂。上海的情形却不同,现在上海的人口虽多,只是土著极少,客籍占十分之八九。住在上海会武艺的人,这种地域观念,人人都很淡薄,所以倒比别处容易。”
盛绍先道:“我自恨天生体弱,又从小处在重文轻武的家庭之中,不曾练过武艺。我若是一个练武的人,就明知敌不过霍元甲,我也得上台去和他打一打,不相信他真有这么大的牛皮。打得过他,自是千好万好,打不过他,也算不了什么。他摆擂台,将人打败是应该的。”彭庶白笑道:“你因不会武艺,才有这种思想,如果你是一个练武的,便不肯说这话了。”
柳惕安见坐谈的时间已久,起身作辞,彭庶白坚留不放,说已预备了晚餐,柳惕安觉得彭庶白很真挚,也就不推诿。晚餐后,盛绍先约柳惕安二十日同去张园看开擂,柳惕安自是欣然答应。这时汽车初到中国来行驶不久,上海的各国领事及各大洋商,不过数十辆,中国人自备汽车的更少,一般阔人都是乘自备的双马车。盛家特别欢喜闹阔,已从外国买来了几辆汽车,盛绍先这回到彭家来,就是乘坐汽车来的。他因见柳惕安仪表俊伟,又听得彭庶白说武艺了得,有心想结交,定要用汽车送柳惕安回一新商栈。柳惕安推辞,盛绍先道:“我知道了老哥的寓所,后天好来接老哥一同去张园。”柳惕安推辞不了,只得辞了彭庶白,和盛绍先同车回栈。
二十日才八点多钟,盛绍先就到一新商栈来了,一叠连声的催柳惕安快穿衣服同去。柳惕安道:“十点钟开擂,如何要去这么早?”盛绍先道:“老哥哪里知道,上海人最好新奇,凡是新奇的玩意儿,看的总是人山人海。我昨日听得张园帮着布置擂台的人说,前天报上一登出今日开擂的广告来,就有许多的人跑到张园去,要买票预定座位。我平日在这时候,还睡着不曾起床,今早六点多钟,我当差的去张园买入场券回来,说已到不少的人了。我恐怕去迟了找不着好看的座位,所以急匆匆的用了早点到这里来。”柳惕安笑道:“这擂台有一个月,何愁没得看,好在我此刻没有旁的事,既承你亲来见邀,立时便去也使得,不过呆呆的在人丛中坐等几点钟,却是一件苦事。”说时已穿戴好了衣冠,遂同盛绍先出来,跨上汽车,如风驰电掣一般的,不要几分钟就到了。
因盛绍先已买好了入场券,柳惕安跟着进去,看场中果已万头攒动,围着擂台三方面的座位,都已坐满八九成了。进场后就有招待的人过来,好象是和盛绍先认识的。直引到插台正面底下第二排座位之间。柳惕安看这一排的座位,都有人坐着,连针也插不下了,心想如何引我们到这里来?只见那招待的人,向坐着的两个人做了做手势,那两人即时起身,腾出两个座位来。招待的人笑向盛绍先道:“若不先教人把座位占住,简直没有方法可以留下来。”盛绍先胡乱点了点头,一面让柳惕安先坐,一面从怀中摸出一张钞票,递给那招待的人,并向耳边说了几句话。招待的人满脸带笑,连声应是去了。
柳惕安看这擂台,只有三尺来高,宽广倒有三丈,全体用砖土筑成,上面铺着一层细砂,中间摆着一张方桌,几张靠椅。上海许多名人赠送的匾额、镜架、绸彩之类,四方台柱上都悬挂满了,只是台上还没有出面。盛绍先对柳惕安说道:“听得庶白兄说,霍元甲这回摆擂台,所有一切的布置,多是由农劲荪作主的。就是这个擂台,看去很象平常,却费了一番心思研究出来的。平常用木板搭成的,无论如何牢实,经两个会武艺的人在台上跳跃的时候,总不免有些震动,木板相衔接之处,很难平坦,两人正在以性命相扑的当儿,若是脚下无端被木板或钉木板的铁钉绊这么一下,岂不糟了!若和舞台上一般,铺上一层地毯,不是把脚底滞住不灵,便是溜滑使人立不牢脚。那农劲荪是个极有经验的人,知道台太高了危险,两下动手相打,难保不有掼下台来的时候,自己打不过人,或受伤,或打死,皆无话说,万一因从台上跌倒下来,受伤或死,就太不值得了,所以这擂台只有三尺来高,便是为这缘故。”
盛绍先说到这里,方才那招待的双手捧着一大包点心、水果走来,交给盛绍先。盛绍先让柳惕安吃,柳惕安看三方面座位上,东、西洋人很多,不但没有在场中吃点心水果的,交头接耳说话的都没有,说笑争闹的声音,全在中国人坐得多的地方发出来,不由得暗自叹道:你霍元甲一个人要替中国人争气,中国人自不争气,只怕你就把性命拼掉,这口气也争不转来。心中正自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