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院,一阵风摄出京城,叫她步行到终南山去。如今看她可能已到终南,毫无悔心。果能诚心精进,不惮艰苦,等她到终南之日,我自另有布置,将她栽培一番。大约五百年以后,许有些儿造化。"张仙笑道:"这也不过是尽尽人情而已。其实,她既有此觉悟,又得到你这样好的师父,将来必可成仙。何必还要再试三试之后,再给她一个最后的大试呢?"吕祖大笑,又道:"师叔尊论确是不错。但一个平常女子,侥幸得遇我辈,一念之聪,便令成仙,不叫她先经一点危险辛苦,未免忒便宜了她吧。"张仙也笑道:"你难道不念这几时同床共枕之情么?"吕仙又大笑不已。
谈了一会儿,张仙又议如何走法。吕祖附耳低言道:"如此这般,就一点不落痕迹了。"张仙听了,拍手称妙。过了一天,天子终念张仙三天不朝,心中怀着鬼胎,怕他不悦,又怕他回山,便派四个内侍,将着旨意,赐他许多珍奇佳果。哪知张仙病得正凶。内侍到门,下人回说,国师病重,不能接旨。内侍丢下赐品回去,奏闻天子。天子大惊,问法师道:"神仙也会生病么?"此时的叶法善已做了张仙的徒弟,早知乃师之意,因对道:"神仙与常人总是一般,自然也会生病的。"天子正要再派太医前去诊视,忽得奏称国师业已逝世了。天子大为惊异,便和叶法善等,一同驾临集贤院吊唁。当有院中诸臣奏请回銮,说:"国师死后,身体已腐,臭秽不堪,恐伤圣躯,乞中止吊唁。天子益发疑惑,说平人死了,也不能立刻腐烂。何况国师,究是仙体,焉得如此易朽。"便吩咐法师代朕致祭,并要随时留心国师是否真死;抑系假装病亡,以便私归道山。得了实情,奏与朕知。说毕,回宫而去。叶法善只得和一班集贤院同人并公卿前来吊奠。大家料理张仙身后之事,棺殓既毕,抬出门去。据抬棺人说,棺木和平人一般沉重。天子得知,信张仙真死。直到后来安史之乱,天子蒙尘入蜀,途中亲自见一位神仙自天而下,向天子叩首三下,转眼不见。来人呈上玉匣一缄,启而视之,内述乱事因果甚详。并言皇帝不久可回京城,伏乞珍重龙体,等语。内附昔年天子所赐玉如意一柄,而不署姓氏。天子疑神仙必是张果所托致书者,则张果未死,必无可疑。回銮后,命人掘棺视之,乃瘗一竹杖耳。未知张果假死之后,究去哪里,尚有什么奇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95回
攻异端文公黜道教降霖雨湘子显神通
却说韩湘子投生韩府,转瞬已是十多岁了。当他五岁上头,他父亲韩会见他聪明出众,因对兄弟韩愈说:"湘子这孩子,天资很好,看来可望成才。须请个好先生,教他读书。"韩愈听了,便四处留心,陆续聘到几位名宿先生,专授湘子一人。不料湘子生有宿慧,无论什么经书,经不得他的眼,一经过眼,不但朗朗成诵,而且不烦先生讲解,自能悟澈其中深微奥妙的理旨。有些地方,往往先生所引为难讲难明的,湘子偏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说出一番确切不移的大道理来,弄得几位先生一个个自叹不如。教过一年,第二年便不肯蝉联而下。因此到湘子十二岁时,已经换了四五位有名先生。
这年冬天,又因先生辞馆,远近数百里内,闻得韩家公子是真正神童,便是平日自命不凡的老师宿儒,生怕跌翻在这位神童手里,坏了自己一世才名,谁也不肯轻易前来尝试。请了多时,竟请不到一位名师。韩会不觉对韩愈笑道:"看来今世号称名宿,本领都不过如此。怎么一个个弄不过小孩子呢?"韩愈正色道:"兄长别这么说。小孩子家,凭着些小聪明,略得一二皮毛,凑巧给他说着几处古人的漏洞,也还不知他见解的是非。兄长怎便把他看得如此了不得。至于以前请的几位先生,据小弟所知,如某某几位,实在是有大学问,大本领的。他们的聪明资禀,或者不如湘子,若论真才实学,不说别的,单说他们萤窗攻苦这四五十年,无论如何决非孩子们三年五载、一知半解的工夫,可能比拟什一。他们所以辞馆的原因,或者自顾精神不济,怕误人子弟;或者湘子自恃聪明,不免有些狂妄自大之处。他们瞧在你我老弟兄份上,又不好说出真情,反伤宾东和气,可不说句客气话儿,大家分手了事。兄长如何竟这般深信湘子才学胜过一般名宿起来。这等说话,万万不要使孩子们听见。本来年轻轻儿,不知天高地厚,一旦听得你做老子的如此奖誉,还有不狂放自尊、眼高于顶么?到了这个地步,兄长啊,只怕他这一点聪明,不为福利,甚或应了孟子所言盆成括一流人物,不但非孩子之福,也恐为韩门之祸呢!"韩会听了,默然不语。
三冬将尽,转眼开春,湘子已在要紧攻学之时。一时三刻找不到一位先生,却终是一件困难问题。弟兄们时时谈起这事,都觉非常为难。谁知这年腊底,忽然来了一位青年,投刺请见两位大人。老兄弟俩见他的名刺上写着吕谷朋三字。大家记了记都说,不曾有这么一个朋友。一同整衣出见,见这人年不满三十,面如冠玉,唇若涂朱,英俊不凡,轩爽出众。兄弟俩不由得都吃了一惊,似觉有生以来,入世多年,不曾眼见这般俊雅人物。心中这般想,面上就不知不觉露出十分钦爱的意态来。接谈之下,方知这人是个不第秀才,自信学贯天人,既不能入主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