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正苦上卿之病,呆呆在书房立着。忽闻此言,应道:“人若要死了,一齐偷完了,一并了局,不干我事。”
安人假意道:“员外,你到自在说话。”
便叫众丫环各执灯盏四处照看。众丫环小使各执灯笼周回乱照,照到高楼之上,单不见了小姐。安人假意着急盘问秀梅,秀梅假意应道:“方才小姐打发我到书房看视大相公,如今不知小姐哪里去了。”
安人即走至书房,招了员外出来说道:“女儿如今不知哪里去了。”
员外闻言,气得暴跳如雷,大怒骂道:“一定是你通风,放走了这贱人,还是要来愚弄我!”
安人道:“员外何出此言?我和你年老夫妻,安敢相欺?”
员外又吩咐众家人女眷:“各处分头寻找,若拿得这贱人,我一时就要处死,方消我的恨气。也免出丑败坏家风。”
安人悄悄吩咐众人:“不必去寻。员外若问,只说寻不见,我各赏你们每人一锭银子。”
众人听见安人如此说,大家一齐去睡了。再说月姑若是懦怯之人,安人安肯放她出去?就是月姑也不敢逃走。然她虽是个女流,欲胜过英雄之汉,所以安人放心,并不挂虑。那月姑出了后门,一头走一头想道:“母亲叫我暂到华府安身几时,想我有孕在身,何面目向人?不如不去华家为是。若说张金定处,柳郎现在她家,我此去岂不羞杀。虽然七位姊妹,哪一家不留;只碍我有孕在身,无颜对人。如今算来,他家俱是去不得的。左思右想,无处安身。不免且在这里坐一会,再作道理。”
忽见那边有所玄僧庙宇,待我近前参拜一番,即行至庙前道:“今沈月姑逃难到此,本该进来参拜才是。怎奈身中有孕,不敢亵渎神明,只得远远诚心一拜。暂借庙旁坐片时。”
拜罢即合着眼睛席地而坐。那昌德去请郎中回来见一人坐在一旁,连忙把灯一照,却不是别人,正是月姑小姐。月姑见是昌德,心下忽惊,必是我爹爹差他前来追赶,要拿我是实。忙将身躯一扭,左手一撇,把昌德翻个斤斗,跌倒在地。昌德爬起来道:“小姐为何使了这般家伙?”
月姑道:“昌德,你可是员外差来赶我的么?”
昌德道:“小男是员外差来请郎中前来看视大相公,一路回来,不期遇着小姐。未知小姐连夜要往何方?”
月姑见昌德不是员外差来赶的,即放了心说道:“员外为人糊涂耳轻,不知听了大相公说下怎么事,无端今夜三更时分,要害我性命。幸得我母亲通得此信,我故此连夜逃走。若你回去,切莫露我风声。”
昌德道:“小姐还是同小男回去的是。”
月姑道:“你不晓得的,自古道好马不回头。我若归家,性命决然难保。”
昌德又问道:“小姐如今未知要去何方?”
月姑道:“我好似逃脱出笼禽鸟一般,焉有身的定所?”
昌德道:“小姐何不到众姐姐家暂住?”
月姑不肯,昌德心下一想:安人平常待我不薄,今日小姐有难,应该相助才是。待我想一个安身之处,方好保全。况小姐是个单身女,岂可走遍天涯?想了一会儿道:“有了,我苏州有一个姨娘,名叫赵二娘,是个孤孀之妇,卖茶为生。我与小姐同去苏州,且在姨娘处暂住几时,然后再作计谋。”
月姑应允,昌德见月姑首肯,即说道:“既如此,小姐权坐片时,待我辞别员外就来。”
月姑叫声:“昌德,你不必哄我,此去必然报与员外知道,前来拿我。”
昌德应说:“小姐不要疑心,只因大相公今宵病势凶险,员外安人差我去请郎中与大相公把脉。我说嘉兴没一个高手的郎中,除非再往苏州请了何相公前来看视才好。如今我回去与员外说知,便要去苏州请那何相公,我与小姐同船齐到苏州,岂不两便。”
昌德安慰了月姑,一直回来,来到书房,员外安人问说:“郎中怎的不来?”
昌德道:“朗中已是睡熟,待明朝才来。”
员外大骂:“狗才不中用的,大相公这般光景,怎么等到明日?快去请别个。”
昌德道:“若要请别个,不如不要请。小男意欲往苏州去请何相公。”
说了一声,往外就走。员外把手招来道:“狗才慢些走,既然要去苏州,为什么盘费也不带去?”
昌德道:“盘费是必要的,快快拿来。”
员外忙修书一封,另备十两银子付与昌德说道:“书信一封,白银十两,付与何相公。这二百铜钱,把你做盘费的,速去速来,不可担搁。”
昌德接了银子书信,一直跑到玄僧庙旁而来。月姑一见昌德前来,便说道:“如今又是去不得了,我想苏州何家表叔在那里,倘若被他看见,反为不美。”
昌德劝说:“小姐不必多心,苏州地方广阔,哪里认得?”
月姑方才站起身来。那时已近四更时候,夜静无人行走。二人步来岸边,雇了船只,望苏州而去。先说上卿有病方痊之人,一时动了真气,病症加倍沉重,十分危险,昏迷不省人事。次日郎中来家看治,药已不能进口,只存一丝未绝之气。到黄昏之后,一命归阴。员外安人伤心大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