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本经大方贻笑
且说贝祖荫原籍常州,他有一个同乡冯植斋,与他医学齐名。植斋的祖上,不知何处人氏,因他父亲初到常州时候,有似定方郎中模样,时常手摇铜铃,骑一匹白马出去看病,凡一切外科疑难杂症,无名肿毒,到也手到病除,因他时常骑马出诊,人便呼他为马郎中冯先生。这冯先生虽似走方的,着实有些本领,后来植斋得了父亲传授,亦以外科著名,他更时时研究内科,遂以内外科行世,始则名动一方,渐渐的远近皆知,到后来竟做到名动公卿的地位。
当时北京老佛爷有病,大医未能治愈,因征召外省名医,外省的督抚,各有表荐,江苏大宪,特地表荐植斋于二月中旬,动身进京。到得京城,植斋于那一般京官,少有熟识的,惟有陆侍郎是同乡,即到陆待郎处拜谒。因陆侍郎深明医理,传受家法,凡内廷有病,时常召进去诊脉,一切法度,最为谂熟,乃备好一副乡晚生帖,去拜望陆侍郎。那陆侍郎官虽尊贵,人极谦和,于同乡中来拜谒的,无不以礼相待。当时植斋来到侍郎府第,请门上通报进去,少顷,侍郎出堂迎接,慰劳有加分宾主坐定,植斋谦让了几句,不卑不亢,从容清教道:“乡晚生初次应征,圣上召晚生进京,诊老佛爷的病,晚生内廷一切模范,全属茫然,总求大人指教。”侍郎道:“内廷规矩,诚然不可不先晓得的,向来外省征召来的医生,到得京来,未进大内,必须先飞仪注,用些使费,向内监探听消息,病情若何,太医院用的甚么方法,断不可显与太医院相背,脉案中如有连类而及的病症,初案必一齐指出,以防日后倘再添病,医生可以卸责地步,否则草莽行事,运气好的时候,尚不要紧,运气不好的时候,或有不测,罪在不赦。曾记得先朝文宗显皇帝的生母,患病甚重,太医都进温剂,愈眼病愈加剧,文宗着急,发了一道上谕,征召天下的名医,有江苏潘公蔚应诏进诊,潘公医道极高,因靠着自己的本领,于一切规矩,未曾先用使费探听,太医院亦不曾联络,到得进了内殿,突有太监,拿了一只柳条巴斗拦头罩下,这是内廷诊病的常规,防人私窥宫禁的,潘公不知,当时吃惊不小,假如医生先向太监用过使费的,伊等便照应,等医生走近,离皇上数尺地方,将巴斗好好戴下,潘公不曾用过,太监怀恨,所以离皇上尚远,即突然套下。幸潘公凝定神气,不慌不忙,将眼朝下望去,见远远地上首露出黄袍角,晓得是皇上,下首露一缘裙角,晓得是皇后来到,太后御牀前侍疾的,知离皇上尚远,乃走进数步,太监大声叱道:『跪下。”知已近牀前了。当时宫嫔将太后的手请出,潘公仔细将寸关尺诊毕,觉得弦疾乖常,知是热邪内陷,即开直清营热大剂,也是应该潘公的运气,药未煎好,太后已晏驾了。
文宗哀悼之余,细细将潘公的方子阅看,再取从前太医院所开的方比较,不禁长叹数声道:『潘蔚的方子若能早服,这病可以无妨,可知从前开温药的误事了。』即刻发下上谕,将从前的医生通统收下刑部治罪,潘蔚着赏给四品卿衔。这个真是潘公的大运,假使迟延数刻,服了潘公的方药,太后方崩,其罪必加在潘公一人身上矣。可不谨慎么?”植斋听了传郎一席话,如拨云雾而见青天,于一切情形,已了然于心,拜谢而出。停了一日,乃到管领医学大臣处,用了银子,考取过了,那般太医院内的官员,从前只要熟读《御篡医宗金鉴》一书,内经有病,照金鉴上开了方子,无论吃得好吃不好,便不担干系,若做医员者,果能熟读此书,徐灵胎说过的,要算天下第一等医生了。无如近来的医员,于那部书,不过略略涉猎,通些声气,便也滥竽其间,由医士而升左右院判,由院判而升院使,便掌握了医界之权,只要常常奉承管领医学的大臣,便可常享俸禄,做个奉朝请了。若遇外省荐来的医生,他落得受些贿赂,卖些情面,也不论好歹,统通总取的。植斋取过之后,又用银子,托人到内务府总管处,探取老佛爷的病情,及太医院的方法,在外先拟好脉案方于,然后随同管领医学大臣,进内廷去请脉,及至到了内殿,所有太监,都得了好处的,比从前潘公请脉的时候,照顾大不相同。请过脉后,照预先拟好的方案开出,至于老佛爷服他的方药,与不服他的方药,横竖张王李赵去看的也不知多少,也记不清是那一个开的方子,总之都算御医便了。
植斋得了御医衔名,在京盘桓月余,仍回常州去了。
再说贝祖荫在上海日久,此时的医名,竟闹动到数省皆知。
五月内,有一个吴观察,名元彬,家住扬州,在湖北张香师处当文案,患了病,到上海来求医,寓在大马路亿鑫里,所请的上海名医,祖荫以外,如章莲修,及松江的袁铁翁,不一而足。
那吴元彬,年纪三十多岁,因新娶了两个如夫人,体质淘虚,又感了时气,那毛病很不易治,调理一月,松了好些,便回扬州,到平山堂去养病,时好时歹。又请了兴化的名医赵海仙。
常住在彼,也医不好。到了七月初头,病更加沉重,乃又分别差人,拿了重金,到上海邀请章莲修、贝祖荫,又请了松江的弓起龙、袁铁翁一般名医,齐到扬州去看玻那时章莲修带了门生文慨时,包了长江招商轮船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