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的。我因疑他是坏人,不大高兴和他招呼,敷衍几句就想走开。姓郜的倒和我十分关切,问我姓徐的那里可曾去过?我道那个姓徐的?可就是那东洋留学生?没有去过。姓郜的道:‘没有去过很好,姓徐的那里,不是个好地方。我去走走,定不到一礼拜送掉了三千多块洋钱。你想晦气不晦气。’我问他怎样送掉的?姓郜的道:‘都是赌里输掉的。’我道你们麻雀叉的很小,怎么会输到三千多块钱?姓郜的道:‘麻雀底码果然不很大,后来掷老羊,几盘老羊掷下来五六百块钱。声音都没有就完了,输了不服气,那里晓得手色不好,愈掷愈输,直输到三千开外,弄得到亏空了一大票。’我就问他亏空了想怎样?姓郜的道:‘有甚怎样,无非想张罗点子银子来弥补这亏空。上海地方做生意,全靠着名气,弄穿绷了那里还好站脚。’我敷衍他道,讲的不错,上海都是空场面,就是几个阔天阔地的商界道台、洋行买办也并没有什么真实家计,无非靠着虚名,东首掳来西首去,倘然没有名气,就真真家里有着几十万家计,也投济事呢。姓郜的道:‘很对很对,兄弟也是个光身子,就靠着稍微有点子名气,外头总算相信得过。二三千银子,手里头常常划出划进,不过全靠着自家有算计,生意里借转点子,碰着法有甚进益,补凑补凑,就这么弄下去了。’我道老兄手段这样敏活,这一回的意外料也不难弥补。姓郜的道:‘这回倒真有点子尴尬,新买办可不比老买办。老买办非凡的四海,不论什么事求告到他,总无有不答应。新买办是个精刮鬼,尖得要不的。’我问,你们的新买办是谁?姓郜的道:‘叫李希贤,听说从前开彩票行的。他这买办,也是用计谋成功的。”
“我此时心记着那大姐,遂与他作别道,我们再会罢,我还有点子小事呢。姓郜的不好意思再谈,点头作别而去。我到慧芳茶楼,见挂钟上长短针并在一起,已经三点十五分了,恐怕大姐已经来过,心下万分的懊恼。等到三点半钟,正要想走,只见扶梯上走上一个女子,左张右望,正是寡老家那个大姐。不觉大喜,连忙招手叫应。大姐一扭一扭扭过来道:‘单少爷方才在那里,我已经来过一趟了,瞧瞧你不见,才去张一个小姊妹的。’我道路上碰着了个人,兜搭了—下子,所以来迟一步。随把开杯,倒了一杯茶,授给那大姐。再问他寡老的来历,大姐道:‘我们这奶奶,原底是堂子里出身。自嫁给了我们老爷,两口子倒也算要好。老爷在奶奶身上,前后总算,倒也花过有一二万银子。碰着这几年,运道不好,老爷做生意年年折本,现在差不多要站不住快了。老爷家里的大奶奶,又赶了出来,把老爷管了去,这里的家用,也不来顾顾,弄的奶奶没奈何,只好私下做点子生意,贴补贴补。老爷晓得了,倒也眼开眼闭。有时光房间里有人着,恰巧老爷走来,我们知会了他,他也会在小房间里头躲避的。我们这位老爷,说也可怜,场面上总算老爷,其实堂子里的烧汤乌龟差不多。几个势利点子的底下人,见了这倒霉老爷,理睬都不大理睬,还要背地里披嘴呢。’我道你们老爷原底做什么生意的。大姐道:‘听说在什么厂里头当总办的。’又问你们这位奶奶生意是怎么个做法?大姐道:‘他是没有定法的,随机应变,你喜欢甚么,他就做甚么来应你。他拉拢着一个人,总先要问你要钱,三百元、四百元、五百元、六百元多少不等,他现在亏有六千多银子债在身上,连我们娘儿两个工钱也积欠了两年多了。我的妈在他房里做梳头娘姨,六块洋钱一个月。我做个大姐,两块洋钱一个月。娘儿两上工钱已经有二年零三个月不发了。我一竟要歇出来,他定管不许我歇,说你们一歇出去,欠着的工钱就不给你。单少爷,你去想罢,我们现在替他做差不多是白做,钱是半个儿没有见面。要歇又怕他真个赖掉,究也雪雪白二百多块洋钱呢。’我又问,他那家姓徐的留学生,你们奶奶怎么也会认得。大姐道:‘讲到那家徐公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徐家少爷,在东洋读过书的,到北京去考洋翰林,运道不好,没有考中,钻来钻去谋差使偏偏又谋不到手。吃尽当光,穷得要饿煞快。也是他命里应该发财,不知怎样竟被他想到叫少奶小姐出来做生意这一妙着,无奈小姐是个大胖子,少奶又是个削骨脸,一瘦一胖,太差得远了,人家嫌不得情,都不大的高兴。做了年巴生意,堪堪弄一个过去,要发财两字简直繁难。徐少爷又想出个计较来,先借给了一百块钱与我们奶奶,却逼着要还。我们奶奶还不出,他就要我们奶奶常去走走,替他做个招牌儿,引诱点子人来。我们奶奶欠了他的钱,只好听从他。你想他这个计较,巧妙不巧妙。’我听了这大姐一席话,这个疑团方才打破,那便是我这几天遭着的际遇。没有到此地来,也就为这桩事情。”
欲知周太太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周介山巧结单品纯 费太太误入迷龙阵
话说周太太听了单龙吟一席话,笑道:“你这个乖人,也会有上当的日子。总算你还好,没有被他们骗去。”周凤姑道:“单家弟弟,究竟是老实头,这种鸭尿臭事情,当着人也会讲出来。叫是我,瞒着都不及呢。”周太太道:“康家妹子呢?”周凤姑道:“哎哟,我真昏了,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