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不逃走就够了,我不过是怕他逃走呢。’戚三姐道‘逃走两个字我敢保的住不会。’我问他云生住处在那里,戚三姐就告诉了我。我饭都不及吃,急急的赶去。那知扑了一个空,赶到那里只剩个所在。问二房东,回说,他们都出门了,云生昨夜出门的,他的老婆今天早上走的。我这一急,真急的三魂出窍六魄离身。”马太太道:“你肚子还空着呢。”曹小姐道:“肚子饿不饿倒也不觉着,此时只恨不能够分身,不曾学习得分身法。”马太太道:“要分身法来何用?”曹小姐道:“太太你去想罢,我这时候心里乱得什么似的,又想去报巡捕房,又怕二房东和云生串通的,想看住这二房东,不要一走,二房东也逃走了。又想再到戚三姐那里去吃住他,这时候最少总要分成三个身子:一个身子报巡捕房,一个身子看住二房东,一个身子到戚三姐那里。我通只一个身子,如何能够。马太太道:“这倒是真情,府上难道没有别的人么?”曹小姐道:“我家里通只母女两个,母亲是终年病例在床上,何况又是个瞎子,干得甚事。平日家里一切事情都是我管理的,何况出了这意外的事。”马太太道:“这也可怜,后来怎样处置呢?”曹小姐道:“我盘问了二房东几句话,这二房东也是个老口,口齿紧得水都泼不进一滴。问他云生到那里去的,回说没有晓得。我告诉了他骗首饰的事,并说你们把房子租给他,告到当官连你们都有不是。这二房东听了,非但不吓,倒冷笑了两声,回说:‘这么说来,连新沙逊洋行大班都要吃着官司了。我们这房子是新沙逊洋行产业呢。上海规矩,房客做贼做强盗,房东是不相干的,房东只晓得收房租,此外并无别的事情。你这位小姐谅来是第一遭儿住上海,何况你这事并不是拐骗窃盗东西,是你自己付他手里的,人又是向来熟识的,就在内地也不与房东相干,何况在上海。你尽管请告,我们静候吃你官司是了。’太太,我这时候真弄的没了落场。发作又不能发作,收科又不便收科。”马太太道:“这倒真难,后来怎样呢?”曹小姐道:“好在旁边没有认识的人,只好摩摩肚皮,自己转圆道,我也不过这么说说,又不是真要与你们过不去。倘是真要与你们过不去时,我早同了包打听来也。二房东见我这么说,倒也温和了许多。我只得再打听他,谢谢你,云生上海可还有甚亲戚,你们如果晓得,就告诉告诉我。二房东道‘我们真个不仔细,晓得了告诉声巴又值得什么。你一定要打听时,我们另指给你一个人,你须问这个人,或者还有点子眉目。’我听了欢喜,就问他是什么人,谢你马上告知我。二房东道‘曹云生家用着一个小大姐,昨天才停出去,现在在本巷第三家蒋家里帮佣。你去问一声,或者有点子晓得,也未可知。我当时想就去问这小大姐,一转念晓得没中用,不报巡捕房查着了他不肯说又怎样。须得先到巡捕房去一趟,于是又赶到巡捕房。此时身边的钱是用完了,不能雇用东洋车,只得走。我身子又胖,路是素来走不动的。走不到一里路,早已浑身是汗。勉强走到老闸捕房,捕房里问我住在那里,我老实告诉他住新马路,老闸捕房就不肯准,说不在自己管辖权下。我恳求多时,说了无数的好话,终是没中用。没奈何,只得再到新巡捕房去。此时的走路,真是三步挨不到两步,两腿酸得发麻。挨到新马路巡捕房,身子竟然坍了,脚底心里宛如有几千只钢针不住的乱戳。走到写字间,告诉巡捕头。由门差传话,偏这门差是宁波人,听不清我的话。若话若话,足说了几十声的若话,(若话系宁波土白犹言怎讲也)我只得根上生叶上起,详详细细说了三四遍,偏这宁波佬还弄不清楚,打着蓝青外国话、翻给巡捕头听。越翻越糊涂,越缠越尴尬,弄的外国人发起怒来,把门差连骂了几顿。门差在外国人前受了亏,只好我面上反本,红肿了面孔向我道‘你这个人究竞是什么事,牛结鼓结,缠一个不明白。’我被门差一急,倒急出个计较来,自己在学堂里读了三五年书,总算学会了几句外国话,这时候刚用的着,只得打着外国话,详详细细说给外国人听,省得门差翻了。外国人听了,也不甚明白,我只得重告诉他。我们中国时兴的,有了珍珠饰物可以租给人家用,每月收人家几个钱利息,那做中人的名儿就叫掮客,现在这掮客骗了我的东西逃走了,所以到这里来报告,掮客的姓名就叫曹云生,瘦削脸儿,中等身裁,年纪三十左右,粗看去像个很老实的,被他骗去大小珍珠四千多粒,请你们快快派个包探去查,现在人作兴还在上海,失了这机会,一出码头可就难查了。巡捕头道‘这掮客敢就是你的姘头,这许多珠子是你要好时光送给他的,现在不对了,特来告他,我猜的对不对。’太太,可怜我这时候正在烦劳人家,怎敢同人家板面孔,只得带笑回说,那是规规矩矩的事情,不要胡说,巡捕头才把我的事落了簿子。承他情,总算准了。外国人写毕簿子,向我说知道了,你回去罢。我暗想,我怯怯力力,报了巡捕房,难道就见得这些些颜色么。站立着不肯动身,再三再四的要求巡捕头,请他马上派两个包探替我去查。那知巡捕房里事情实是多不过,巡捕头要紧干公事,没工夫来理我。候他公事办毕,再向他说,巡捕头还不说什么,那门差倒咕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