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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南朝金粉录-清-牢骚子-第20页

家凑了些钱,扎了许多灯彩,遍请狎客前去观灯,故此杜海秋、李亦仙就约了周梦梅并赵氏弟兄吉庆和等人,一起到那里吃酒。大家到了韩小六子家,见他厅上果然扎得好灯,光怪陆离,维妙维肖。
正看之间,那楚芷香、陆月舫、王韵秋、金佩兰、朱素琴一班歌妓也到了厅上,各人就认着各人客,拉到自己房内。赵鼎铭也去到王喜风家,将林小四子叫了来,坐在那里谈笑了一会,便有男班子来请赴席,大家又回到厅上开怀畅饮,只吃到二鼓将尽方才席散。出得门来,只见皓月当空,灯光匝地,真是银花火树,照耀通衢,大家便信步闲游,赏看灯月。刚走到夫子庙,只见庙前牌楼上扎就一座龟山,高耸天半,上堆着人物花木、走兽飞禽,各种灯彩玲珑精致,巧夺天工,那些来看的亦复人山人海,拥挤异常。杜海秋等人正是观望徘徊,忽听一片喧阗,人声鼎沸,大家掉转头来一看,见是东牌楼面前拥着一堆人,在那里吵闹。吉庆和便道:“我们何不前去看看,却是何事?”大家即走到那里,但见有个二十岁左右的人,生得一表堂堂,也是书生打扮,却不是本地口音,是山陕一带的人物,抓着本地的流尸,按在地上乱打,又听他嘴里说道:“这圣庙的地界,怎容得你这杂种调戏人家妇女,不是没有王法了吗?咱老子把你这杂种打死了,也算给地方上除了一害!”说着,举起拳头又望下打,只打得那流尸哀哀求告,仍不撒手。
吉庆和便上前解劝道:“壮士且请息怒,暂释贵手,这所打的究系何人,所为何事,敢请一言,待小弟叫他服罪便了。”那人正打得高兴,听有人同他说话,便停着不打,仍然抓着那个流尸,立起身来将吉庆和一看,见是个公子模样,丰姿潇洒,品格清奇,却非那些浊世的恶少可比,便缓缓答道:“辱承下问,待小弟慢慢言来。小弟偶尔经此,忽遇这一起流尸,围绕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任意调笑,那女子被缠不过,便出口狂骂,那知只起流尸不但毫不知耻,而且更肆妄为,欺那女子是个单身,甚至上前动手。小弟实在看不过去,即呼喝了两句,他们就蜂拥而至,向小弟来打,以为小弟是外乡人,最好欺的,不能奈何他们怎样,那里晓得小弟虽是异乡,却惯抱不平,彼时实顾不得了,遂把这一起的杂种打倒了几个,正要将那女子送回去,不抖这厮又抱奋勇来寻小弟,因此小弟却不便饶他了。”吉庆和听说便道:“老兄仗义,救困扶危,实深钦佩,但这些下流子弟,必得老兄惩治方可稍敛形骸,今既惩警一番,小弟意欲冒昧转求,饶他一个初次,以后叫他格外警戒,不再胡为,不识老兄尚可推情一二否?”那人道:“既蒙愚教,敢不遵命,只是便宜这厮了。”说着放了手,那个流尸便扒起来抱头鼠窜而去。
吉庆和又道:“深蒙雅爱,不弃鄙言,但未识高姓大名,尊居何处?殊属荒唐之至。”那人道:“小弟姓洪,名一鹗,字翼云,原籍山西,现在寄寓中正街后。”说罢便转问吉庆和的姓名居址,吉庆和一一回答,又将赵鼎锐等人代通了名姓,大家又立谈了一会,始各散去。洪一鹗便将那女子先带回家,次日着人到那女子家内送了信,由他父母领了回去不表。
再说洪一鹗回去之后,就念着吉庆和并赵氏兄弟诸人,个个温温尔雅,因暗想道:“咱在此孤陋寡闻,何不同他们往来往来,也可为他山之助,咱当明日前去且往拜了他,看是如何,再作商量。”又将这话与白莼秋说了一遍,白莼秋道:“若果为名教中人,正当前往拜谒,旁的不说,就多认得两个人也是好的,但不过浮华子弟有损无益,不可交游就是了。”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洪一鹗起来梳洗已毕,吃了点心,就写了愚弟帖子,直望赵家而来。到了通济门大街,见右首门墙上贴着太史第赵宅的报帖,洪一鹗想道:“原来他家有人点过翰林的。”于是直走进去,将帖子拿出,说明来昕,请管门的人进去通报,一会子见那管门的出来相请,洪一鹗便跟着走到厅上。
但见赵鼎锐弟兄及吉庆和皆在那里迎接,彼此见着又作了个揖,然后分宾主坐下,有人泡了荼,赵鼎锐便道:“小弟正拟与吉兄前去趋候,乃蒙吾兄先临,有失迎迓,歉疚的很。”洪一鹗道:“岂敢,岂敢,昨晚识荆。欣慕之至,理应趋前奉教,何敢有劳。尚未请教,贵榜是那一科恭喜的?”赵鼎锐道:“小弟是庚子科徼幸,与昨晚相见的杜海秋、李亦仙两兄同年。吉兄是今年高中的,与舍弟同年。”洪一鹗便转口道:“晚生冒犯之至,以诸位老先生之前,便尔妄自尊大,死罪死罪。”赵鼎锐、吉庆和齐声说道:“洪兄切勿如此,吾辈处友,原以道义相交,何论尊卑贵贱,若以名分而论,只是世俗之态。无谓极了,洪兄如存此意,是直视小弟等为世俗矣,既蒙不弃,仍请以兄弟相称,尚可以互相砥砺。”洪一鹗道:“承诲谆谆,便当从命。”吉庆和道:“洪兄想定是恭喜过了?”洪一鹗道:“先父在日也曾随任读书,不幸先父于前岁见背,故此尚未徼幸,惭愧惭愧。”赵鼎锐道:“尊大人在日作官何方,想亦是科甲出身了?”于是洪一鹗便将先代事迹,以及他父亲曾作总镇被人陷害,他又如何沦落如何遇着白莼秋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赵鼎锐等人听说,又感叹又羡慕,皆道:“尊大人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