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知风犯,且暂饶她。她若不知进退,除了翘姬不算,还要告她,二罪俱发。’”
步宾傍晚走去回复秀妈,秀妈接着问:“可有的确音信?”步宾道:“信倒有实的,但他那里揭帖状子,件件备到,只等你一言斗气,便替你杀狗开交,道你:‘以良为娼。’许多事故。我道:‘你也替她说一番,不肯,再与她斗气未迟。’他道:‘人在我屋里,他要紧,自然来求我。县间状子是已进的了,凭她怎的来便是。’”秀妈道:“步爷,他如此声口,我还该怎么?”
步宾道:“依我说,他既然拼着打官司,是不怕事的。若一经官,必要弄出当年落水根源。莫说回到这上头,便问到此地位,也要费钱费钞。连连断得他身钱来,也要费却一半。不如知鬼贴鬼,自己上门去,求卫华阳这些做大头光棍的主儿,输软不输硬。你去求他,他便把前怨丢开了,我的主意如此。你若定要替他打官司,他银子便意入手,就去了千金,也不在他心上。胜负一事,未知鹿死谁手。全靠你的才干力量,我是不敢撺掇的。”
秀妈道:“我自然依步爷去求和。将甚么与他抵敌,鸡蛋那能斗石头。我一心一意去求他,凡是全仗步爷撮合。”步宾道:“这个事不消说,我今且去,明早再会。”秀妈道:“步爷就在我家草榻了,明日好商议行事。”步宾道:“事未有些影响,怎么就在这里打搅。”秀妈道:“简慢不责,便见相知,怎讲个扰字。”当日步宾竟留宿于秀妈家。
束生久候不至,卫阳华道:“老步一去不返,大事济矣。明早秀妈必自来求和,须要如此,如此。”束生道:“领计。”
却说秀妈,到了次日,吩咐鸨儿办些个攒盒,打了一乘轿子,竟到卫家来。先托步宾为之。秀妈先至,步宾立门伺候道:“卫爷尚未梳洗,秀妈少坐,即至矣。”同入中堂。须臾,卫华阳出道:“不知秀妈光降,有失迎候。”秀妈道:“惊动起居。”礼拜,坐下。
卫华阳道:“甚阵风吹得秀妈至此?”秀妈道:“有事相求。闻知我女儿要嫁束相公,特来浼卫老爹作伐,成两家之好。”卫华阳道:“他打点替你吴越交兵,你反要替他秦晋婚姻之好吗?”秀妈道:“做子妹自然不是了局事,从良是极妙的。我又不作半个难字,束相公怎么怪得我?就是翘儿在我身边,虽不曾十分好待他,比待别人定高两分,她自然明白。我闻得她告从良状子,怕她疑老身有甚别肠,激出事来,所以四处寻问,决无处得一实信。昨步爷说在卫老爹府上,特虔诚来拜,浼卫老爹成两家之好,定百世之姻,万望不却是恳。”
卫华阳道:“秀妈还不知就里。起初,令爱告了从良状子,便要出揭帖。我劝束相公且从容,看你那边如何行事,再发未迟。秀妈既自来央我作伐,是求财卦了。待我请出束相公来,三面好说话。”秀妈道:“这个更见卫老爹用情处。”卫华阳遂起身邀出束生。
束生见秀妈道:“妈妈到此,还是讲和,还是斗气?”秀妈道:“要斗气便不上门了。我是鸡蛋,束相公是石头,鸡蛋怎与石头对?况且翘儿原是好人家女儿,如今从了相公,可谓物得其主。我就十二分舍不得她,也要割断了从良。我也打点把她从良的,但道她年纪还小,就耽她两年,也还耽得起。今日既是束相公娶她,这是好事,我怎么去阻她?我特来央卫老爹做媒,把女儿嫁了你。”
束生正欲开言,卫华阳道:“束相公,秀妈今日一词不发,反来央我做媒,这是个识时务的女丈夫,你也要把那副肚肠丢开了。你既替她赎身,翘娘的身钱是要把她的。秀妈,你既来修好,托在我身上。你那马监生讨她为妾的文书,要还她的,外加一张你起笔把她的婚书。一边兑银子,一边交契便了。”秀妈道:“身钱之外,再加一倍吧。”束生道:“她接客三年,趁过十倍不止。莫讲他人,就是我老束一个,在她身上费了二千余金。别的合来,何止数千?算将起来,虽十倍不止。但起初之意,原打点替你打官司,二两也不处与你。今日你既回头,我便罢休,处一半把你赎契罢了。”卫华阳笑道:“一个要多,一个要少,都作不得准,只依我,原价取赎便罢了。束相公不肯,我也要强是这样做。秀妈不肯,一听尊裁便是。”秀妈道:“卫老爹也不知处了多多少少公务,罕稀这丢丢儿小事。”
卫华阳道:“既是如此说定,今且吃了酒,明日成交便是。秀妈,实不相瞒,县中原有状子了,只等你一发动,便四面齐起,替你大大做一场。今既说明,一家得人,一家得银,安安耽耽,各家俱保平安,只是忒便宜了你。”秀妈道:“多谢!多谢!”吩咐鸨儿打开盒子,烫起酒来。卫家又搬出许多肴馔,一齐坐下。秀妈道:“请出女儿来也同吃一钟。”束生道:“少不得相会,今日尚非其时耳。”秀妈看他做事十分牢靠,也不去强他。此日尽欢而散。
次日,同马不进、鸨儿俱到卫家。卫华阳大开筵席,接了本地十大豪杰,当面复讲一番。束生兑了四百五十两银子,一一把秀妈看过兑明,秀妈再四求添,又加了五十两。秀妈看得不是风犯,只得忍疼将原旧婚书拿将出来,又写了一张得银文书,两边交割明白。束生道:“不知此契可是翘姐的原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