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霸占了,也不许你吱个声儿。敢来讨死!” 说罢遂喝众伴当:“快与俺动手,打这死花半截腿下来,叫他没气苦。俺几贯钱钞,送入开封府作烧埋银两!” 众伴当有的去取棍棒,有的便来动手。
殷尚赤听了,一时八万四千毛孔,根根俱竖,睁圆怪眼。见众人俱围打拢来,疾忙虚起一脚。众人连忙躲闪。早被他趁势赶进,将董敬泉劈胸揪住。董敬泉不曾提防,急要挣脱。谁知殷尚赤力大,将他如小鸡般提过来,往地下一跤掼倒。抡着右拳,觑定董敬泉面门“ 豁刺” 一拳打下,正打在眉心眼角。大喝道:“ 你这狗弟子孩儿、有几个臭钱,直恁不放人在眼内!且叫你做个瞎子,受 些 没 眼 的 活 地狱!”董敬泉吃打这一拳,直打得两耳内一时铙儿、钹儿、钟儿、磬儿不住的嗡嗡乱响;两眼中有千万个金屎头苍蝇往来飞舞;两鼻中一如吃了辣芥菜,直冲得鼻涕眼泪一齐往外乱滚。口中只叫人:“快来救命!殷尚赤又抡起拳头,觑定董敬泉吃两个下颏,一拳打下,正打在髭须中间。大喝道:“你这张臭驴嘴,倚着商人体面,出口伤人父母,要送我到官。你倒求我声儿,我倒吃软不吃硬,你却叫人救命!” 你这狗弟子孩儿,可知关公劫鲁肃,并没一人敢上前来救护。若有一个来,先叫你死!” 董敬泉打这一下,满口中一时酸甜苦辣,将二十四个牙齿一齐摇动,早迸脱了上下两上门牙,血沫往外乱喷。此时众伴当、闲汉俱要来救护攒打殷尚赤,忽听见“关公劫鲁肃”,生死俱在他手中,遂不敢上前来救。
这瑶琴先前突见殷尚赤跳入围来,不胜惊惊喜喜,忙立起身要来迎接。不期喝骂着董敬泉,遂不便走来相见,只得立住。又见他放出本事,将董敬泉跌翻在地,却也心上暗暗欢喜道:“打得他好!装模作样,只要人奉承他。” 遂不来解劝。打了第二拳便看了一眼,见董敬泉鼻歪嘴肿,鲜血交流,十分怕人。遂转了一念,忙来抱住殷尚赤。殷尚赤正要打第三拳,绝他的性命,忽被瑶琴走来抱定,便说道:“你劝什么?他有好意到你来?” 瑶琴两眼垂泪说道:“ 贱妾焉敢解劝!可惜官人一个少年俊杰,前程万里,怎为贱妾烟花奋不顾身?倘一时失手,受累不浅。” 殷尚赤道:“ 我与你恁般热突,要 他 来 吵 断。我 今 只 打 死 了 他,便 受 累 也 不妨!”说罢又要打落。瑶琴忙又拦定道:“官人怎这般执性,万不可为妾伤人,自受其害!” 说罢大哭起来。殷尚赤见了,一时手软,打不下去,道:“ 既是恁地,我且饶他。”两手却不放松。忽抬头一看,只见众人俱齐攒攒执着棍棒,他方才吃惊。忙一眼看去,见亭旁有块青石琴台,有六尺来长,尺馀厚阔,约有五百多斤。便松手立起身来,疾忙抢进亭旁,用两手举起,作掷来的模样,向着众人大喝道:“敢来作对,照此亭为例!” 遂往亭柱上横冲掷去。用的力猛,去的势重,只一冲击,“豁刺” 一声响亮,早将这座亭子打倒在地。急纵身跳出土墙,飞奔入城而去。
这些伴当见瑶琴哭劝,又听见说也饶他,遂大家留心,等他松手时一齐动手,不怕他逃去。忽见举起琴石打来,俱各大惊,连忙退后。今见打倒亭子,个个吓得吐舌,谁敢还指望来拿他?直看殷尚赤跳过墙去,才敢在满围中叫拿叫捉的混吵。
这瑶琴见殷尚赤这般作用脱身,因暗想道:“我与他相与了这些时,只道他做人比绵还软,谁知今日打人比铁还硬。”因见董敬泉在地下昏昏沉沉,叫疼叫痛,只得忙在自己身上裂下一方绸绢来,替他包扎了头面,又用手要搀扶他起来。谁知一个身子比死人还重,那里动得分毫,连忙叫人。众伴当、闲汉忙来搀扶入内,董敬泉只说不出话来。众人惊慌,一面灌救,一面去请医人来医治。瑶琴担着一把干系,小心服事半夜,方才说得出话来。
到了天明,董敬泉即吩咐心腹伴当备了副厚礼,到开封府进状。开封府接了状词,即差人出来拘拿。这差人奉了牌票,即出来商议道:“ 若奉承得原告喜欢,却有十分财喜。只是这殷尚赤向来是个顽皮,手脚又是唧溜。方才董家人说他在园内行凶,实是怕人。如今若一径到他家去拿他,倘被他恃顽溜撒,一时那里去拿他?倒是一件干系。须要大家计较想个法儿,一索捆翻,方才没事。” 大家计较了半晌,内中有个说道:“他为争风月,我们还在风月上计较。何不去与张鸨儿商量?”遂走来商议了一番,便去埋伏左近。遂着一个到殷家堂中,向内问道:“殷大官人可在家么?” 里面有人出来问道:“寻我家官人做什么?”那公差假说道:“我[是]张瑶琴打发来的,急要请你官人去说话。恐不信准,叫我拿件信物在此。”说罢,遂在袖中取出道:“烦你进去,大官人自然晓得。” 家人接了入去。此时殷尚赤正在家中,想着:“昨日打了董商,虽不敢与我作对,必要埋怨瑶琴因她惹祸。不知留住不放,还是放了来家?” 正要出门打探,忽见伴当进来,拿着一柄诗扇相请。殷尚赤见了,却是当日带去初会瑶琴,后被张鸨儿赶逐,一时气恼,不曾入房去取,一径走回,遂信是实,不胜欢喜。忙将诗扇放下,出来问这人道:“ 瑶琴来家了么?” 那公差假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