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风烈气长已矣,欷嘘同学挥涕泗。欷嘘会开谈话雪沉冤,徐张陶郑诸君子。
读罢了,一鹃拍案叫绝,说道:「三姊,毕竟你是姊姊,我是妹妹,该要让你一着的。」三凤笑道:「你瞧可嫌太旧么?」
一鹃道:「出骚入选,可泣可歌,比近世音乐家的新撰着,胜出万万倍呢。姊姊啊,我昨夕月暗灯昏,楼头徙倚时,曾咏有杂感诗两绝,可要给你大诗家,为我改窜改窜呀。」三凤道:「不敢。」说着,王一鹃就在书架上边抽下一本杂咏的诗稿,付了三凤,三凤翻出来看道:
芝瑛才调寄尘心,秋雨秋风泪满襟。女学光明开一线,仔肩谁属问如今(寄徐女士,与芝瑛吴夫人并名海内,去年曾为秋女士瑾营葬,闻者义之)。沉沉女界二千年,搔首踟蹰欲问天。多少同胞好姊妹,大家勉着祖生鞭。
三凤把这绝妙好辞,讽咏数过,也觉得诗兴勃发,便步一鹃原韵,口占两首道:
宗旨康梁袁许心(袁昌许景澄殉庚子国难,近奉上思诏、追赐五贤谧号,袁许其二也),须眉帼国此胸襟。救亡妙剂端推学,普及纷纷说到今(教育普及,屡议不果,学部议行强迫,事又中止,近则内外大臣,咸注意于宪政,而于宪政本原之教育,转存膜视,可为浩叹)。闺门株守廿余年,回首蹉跎自了天。羡杀故乡杨女士,耶尼大学整归鞭(杨荫龙女士,常州人,系卸任江督端午帅,派往美国耶路尼大学肄业,近方毕业归华。常州旅沪同乡会,特开会欢迎,甚盛事也)。
旁座王一鹃,听他得意长吟,抚时感事,以蕴藉风流之笔,自写其不凡抱负,嗣音唐人,良无丑色,因禁不住的赞道:「三姊姊,尊咏可入得艺蘅馆词选(近今梁令娴女士选本),和随园女弟子诗集了。」三凤道:「只怕未必。」两人谈诗论文,尽管没休没歇,彷佛只眼儿一霎,老天竟被他们讲夜了。用过夜饭一对俏佳人,要预备预备明日的正事咧。欲知哪样正事,并如何预备,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论勾股谑词成创解 叫出局美女胜奇男
都说王一鹃和沈三凤,晚餐以后,忽想起明儿上午,便须考试算学,就慌也似的各把代数几何,几个难问题,演习了大半夜,许多法术原理,都融会贯通,了然胸次,方肯安安逸逸熄灭了灯,学海棠春睡咧。
一宿无话,到明天绝早起身,梳洗完毕,略吃了碗半把的稀饭,一鹃三凤大家,拿着算学用的绘图器具,和石笔、铅笔、墨笔等,赶紧往课堂上,坐候题目发表。等了长久长久仍未见有第三人来,左右无事,便转入课堂隔壁的仪器室逛逛,推进室门骇睹理化手工各种重价器械,沾满尘锈,好像没人照管的样儿。一鹃叹口气道:「天物暴殄,好可惜啊。」三凤道:「咳,妹子,别怪他们暴殄,咱们学生,也可以收拾收拾的。」说着,三凤猛抬头,蓦瞧着正中悬有一副对联,便惊异道:「啊,鹃妹,天下竟有这样好笔仗么?」一鹃听了他「好笔仗」三字,顿触所好,也忙忙的举起美人头,直向前方,定睛细视,只见两条白染黑字,新制成的十二言长联,那右首一联是:
时势造英雄,维多利经纶盖世。
左首一联是:
文明开女界,马季长丝竹后堂。
下边落款,为吴芝瑛书。一鹃大笑道:「到底吴夫人的笔墨,异样精神咧。」三凤道:「你瞧书法也工,语句也妙,当今女才子,其实名下无虚。咱们后生,千万世也学不到他呢。」
一鹃道:「只般的写作俱佳,恐就讲堂外张殿撰的楹联,还逊他一筹啊。」三凤道:「虽未必压倒状元公,然彼此相较,大概在伯仲间了。」
看官们啊,原来通州张季直先生,也有些墨宝在里头,他的笔下本来较吴夫人为更胜,只因那副楹联,是他老手不经意之作,故而不见得十分超绝,他上下联句是:
廿纪维新亚欧合冶,
一堂讲学巾帼扬华。
语中也含有赞扬属望的意思,和吴夫人宗旨相同。鹃凤两姊妹,正在评优论劣,叹服吴夫人,忽一阵子的铃响,随着晓风习习,吹入耳膜。三凤道:「妹子,快走,这是考课的上堂铃了。」一鹃道:「三姊,你瞧时计上已鸣九下咧,倘钱先生不做好事,再出那复杂繁难的算题,恐饭前就完不了卷,保险会之行,将成虚话呢。」三凤道:「只消笔底加速,三个锺头总可完事了。」说着,鹃先凤后,复转身向课堂来。可巧正教习钱剑虹、副教习朱鹤仙女士,方手拿着学生分数簿,不慌不忙,同向师位的大理石紫檀圈椅中坐定,和说书先生的雌雄党一毫无异。鹃凤各上前一步,对正教习欠身施礼,钱剑虹本是个倨傲非常的人,两眼位置,如同移在头顶心里,一众女学生,他总目为不识一丁,未免瞧不大起。单只王一鹃、沈三凤,鸡群鹤立,是他最得意的得意门生,故而特别青眼,居然拱拱手,还个礼儿。又翻开分数簿,在鹃凤芳名下,各画个到字。这时候南北两党分坐东西,大家目灼灼的,静待教员的命题。钱剑虹就取了粉笔,往黑版上写满了一版,王一鹃等七个头班生,各各将题儿抄了下来,便渺虑沉思的想准了算法,贴说绘图,又详又简,万非南党中的粗浅笔算,不能望其项背。那课堂西半边的二三